“怎麼啦？”長衣看他臉色不好，知道那老頭一定把自己身體的情況告知他了。
    故作奇怪：“可是我的身體不好？”
    “很快就好了。”沒有否定。
    長衣笑開了，抱著他的胳膊，整個身體的力量都放到顧雲青身上，歪著腦袋，天真爛漫：“是不是我隻能再活十年了。”
    顧雲青想要把他拉到背上去，突然聽到小孩的話，手臂一鬆，長衣站在了一塊山石上。
    “十年。”顧雲青的聲音很怪，像是換了一種腔調才能說出來似的。
    “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治不好的。”長衣無所謂，拍了拍衣擺不知何時沾惹上的鬆針。
    “你都知道。”顧雲青不敢相信，小孩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消息。
    如果有人告訴他，自己還能再活十年，藥石無醫。顧雲青抬手想要去摸小孩的頭發，卻怎麼也拾不起力氣，如果他知道的話，能像秦長衣一樣的淡然麼？
    是的，淡然，小孩嘴裏的十年好像不是自己的性命，好似那不過是少年韶光，可以肆意生長揮霍的十年。
    十年之後，方才束冠，羽冠束發，勃勃英姿，少年初成。
    洞房花燭，金榜題名，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如今不過二十又一，還覺得自己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推翻，去討伐，去奪回一切。
    他等待的時間當然不止十年，但也從未懼怕再等十年。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那個人覺得，隻能再活十年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十年的時間，足夠了。”長衣沒有說他的目的。
    但在此對峙的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你還是別費盡心思地把我拉進你的陣營了，反正我也活不長了。”長衣終於想到一種辦法，可以擺脫顧雲青了，有點開心，又有一點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情緒，很淡，卻纏綿不去。
    “老神醫說了，你這病，他治得。”顧雲青看不得他那副無所謂的表情，轉過身，半蹲著要背小孩。
    隻要找到那個蠱蟲，就算是黑白無常來了，他顧雲青都能把秦長衣從黃泉邊上拉回來。
    長衣不信，他也沒有反駁，畢竟，有些事就算自己已經認定了，但若是當真有人在一旁反駁，卻又能好受一些。
    二人下山的時候一路無話，長衣看著懸在山腰被煙霧籠罩的湖水，難得有些呆愣。
    這山上因著盛夏，慌亂著，所有的生靈都開始瘋狂地長，野草漫到他們腳邊，枝椏參差，要把天都掩住。
    長衣在一棵大樹上看到了一隻竹節蟲，他小時候經常見到被拔了腿丟在地上的竹節蟲，整個身子都翻轉過來，那一層自欺欺人的顏色根本沒能保護它，反而因為這樣的特殊，激起人的施虐心理。
    可這隻綠色的竹節蟲，堂而皇之地趴在棕黑色的大樹上，不算特別明顯，卻足夠被發現了。
    顧雲青走得很快，長衣先是被他背著，後來托在他的胳膊上，一點一點向下挪動。
    他來不及停下腳步去想為什麼，隻能跟在顧雲青的身後，看不到前方的路，好像完全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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