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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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王後娘娘請回吧,陛下今晚不見任何人。”
“李公公!”白馨兒的貼身侍女紫歡忍不住拉長了臉,聲音尖刻的質問道,“你真的親口稟告陛下,娘娘是為了要事求見陛下的麼?”
“奴才不敢欺瞞娘娘。”李順趕忙彎膝跪倒於地,叩首道,“陛下有過旨意,扶蘇公子的寢宮之內除了陛下本人之外,不許任何人踏足。奴才回稟時已強調娘娘是為要事求見,不過陛下並未回心轉意。”
原來還有這樣一道旨意。白馨兒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
“難為你了。”她抬手示意,“快起來吧。既如此,本宮就不進去了。你把這本奏折交給陛下,就說我在坤寧宮恭候。事關國家社稷,請陛下務必在方便時前來一唔。”
“是是,奴才一定把話帶到!”李順雙手舉過頭頂接過奏折。
白馨兒抬眸又看了那朱門緊閉的華美宮室一眼,轉過身去扶著紫歡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階。
“真是個妖孽!”紫歡鼻子裏哼了一聲,忍不住罵出來,“夜夜纏著陛下不算,連午膳晚膳時分也不容人說句話兒。娘娘才是三宮六院的正經主子,他個以色侍人的男寵算什麼東西!”
白馨兒微垂著臉,邁著從容的步子在後宮的石道上不緊不慢的走著,仍是儀態萬方的雍容。
“小歡,不要這樣說話。”她輕聲警告自己的侍女,“也不要說這樣的話。”
紫歡委委屈屈答了聲“是”,忍不住問道:“見不到陛下的話,娘娘可還要再見禮王謝相他們麼?”
白馨兒從容道:“總會見到的,且稍安勿躁吧。”
紫歡自小跟在主子身邊,最最佩服她的就是這一點,性格溫婉柔約,但遇到事情卻又能鎮定從容不驕不躁,比多少男人都強。
心裏不由歎了一聲。本想著主子嫁給了一位如琢如磨的謙謙君子如意郎君,而大婚之後兩人確也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是人人都稱羨的一雙璧人,卻如何半路殺出個陳咬金來。
都怪那個扶蘇!
不是他,主子怎會落得這般夜夜空閨孤枕寂寞?如今連見陛下一麵都難如登天。
難怪人都說,那扶蘇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誰要是被他纏上,真是三魂少了七魄,整天整夜都想著與他廝混,幹那見不得人的勾當。
陛下也真是的。紫歡心裏真正是不明白,一個好生生的君王,放著如花似玉的正經王後不理,一天到晚就待在一個男寵的寢宮裏半步不離,就算身體吃得消,他也不顧顧自己的臉麵,難道不知道外麵大臣們都在怎麼議論麼!
這麼一路胡思亂想著,已回到了坤寧宮中。
紫歡為主子換了衣服,出去喚人傳晚膳。
回來時發現白馨兒坐在梳妝台前,愣愣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白皙嬌美的麵容上兩行清淚滾落下來。
“娘娘!”紫歡嚇了一跳,極少見主子這幅模樣。
白馨兒用手捂住眼睛,把身子偏轉過去不想讓人看見,卻有抑製不住的眼淚不停的從指縫中泌出。
紫歡深知主子脾性,趕忙回身把閑人都攆出內室,將宮門關好。
白馨兒終於低泣出聲。
多少日子以來的隱忍委屈,都在這一哭中宣泄而出。
紫歡知她心中之苦,在一旁也不好勸,隻是陪著一起落淚罷了。
過了很久,白馨兒的哭聲才慢慢止住了。
紫歡忙遞過一塊絹帕哽咽著勸她:“娘娘別傷心了,小心別哭壞了身子。”
白馨兒怔了一怔,又流淚道:“我若病了,也不知他會不會來看一眼。”
紫歡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不由更覺得傷心,眼淚流個不停:“娘娘別說這樣的話,陛下一向對娘娘恩寵有加,怎會棄娘娘於不顧呢?”
白馨兒聞言又怔了一怔。
是啊,她是他的發妻,他的王後,他怎會真的棄她於不顧呢?
他不會的。白馨兒握緊了手。半月前她生日,他還為她請了舊時吳宮的命婦親朋舉辦慶祝的晚宴,他為她挑選了名貴的禮物相贈,他對她一向慷慨而周到,他確實是把她當做自己的王後來對待。
隻不過……
眼淚簌簌而落。
隻不過與另一個人比起來,她在他眼裏,也隻不過就是一個王後罷了。
想到此,白馨兒悲從中來,淚水汩汩而落,隻想放聲大哭一場。
門外突然有人稟告:“娘娘,霍夫人求見。”
白馨兒趕忙擦幹眼淚,對鏡看了一眼,雙眸紅腫卻哪裏能夠見人。
然而這霍氏乃二哥白承業的王後,她的二嫂,之前她待字閨中時兩人時有往來,算得上是閨中良伴。
“快請她進來。”白馨兒並未猶豫便如此吩咐。
霍氏一見了白馨兒倒是嚇了一跳。素知她這小姑子人生得看似柔弱,內裏卻剛強有主見的很,做事也圓融縝密,難得會在人前顯示倉皇慌亂的模樣,更少有如此傷懷悲痛外露。
“怎麼哭了啊?是為了那個扶蘇的事?”霍氏本就有心,此刻更要刻意試探一下。
白馨兒強顏笑道:“不過是沙子迷了眼睛。二嫂怎麼有空過來?”
紫歡卻忿忿插嘴道:“夫人猜得不錯,娘娘正是因為那男寵的事傷心,陛下都幾個月未來坤寧宮留宿了。”
“要你多嘴。”白馨兒斥道,“還不快去給夫人倒茶。”
紫歡扁著嘴出去了。
霍氏看著白馨兒的臉色,心裏有了幾分把握,便湊近了道:“這事兒也都怪二嫂我。”
白馨兒詫道:“二嫂這話怎麼說呢?”
“唉!”霍氏重重歎了口氣,“當初你二哥過世時本賜了那妖孽一杯毒酒,我一時大意竟讓他出了宮去,早知道如今這般,就應該看著他毒發身亡才罷手。”
“哦。”白馨兒點了點頭,想起什麼眼圈兒又紅了幾分,“難怪數月前有段日子陛下氣色極差,像生了場大病似的。我問禦醫院的人,說是為什麼人逼毒耗了太多元氣,原來還是為了扶蘇公子。”
“你倒真是賢惠,”霍氏刻薄的哼出一聲,“還稱呼他做什麼‘公子‘!馨兒啊,二嫂冒昧問一句,你就真的甘心拱手把自己夫君讓給一個男人麼?”
白馨兒垂下頭去,半晌無語,一方絹帕在手裏絞得紛亂,下頜處滴滴水珠落下,打濕了胸前衣襟。
“唉……”霍氏歎息道,“瞧你這幅模樣,叫二嫂心疼啊。馨兒,你就聽二嫂一句,那扶蘇霸著陛下不放,你又何必再對他手軟,不如……”
白馨兒抬起頭,霍氏右手做刀狀,在脖子上比了一比。
白馨兒倒並不吃驚,拭了拭眼淚搖頭道:“談何容易?”
“你是怕沒有下手的機會?”霍氏唇邊揚起一個陰陰笑容,“隻要你下定決心,二嫂早給你想好了法子。”
白馨兒一雙淚目望著她,眼中無悲也無喜,看不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霍氏卻不如她沉著,忍不住便把袖中的一個錦盒取出來遞過去。
“這是用西域冰蟾膽汁製成的劇毒,無色無味,極易混入食物或者湯水之中,且中毒後與普通肺病無異,絕無異常症狀,不易被人察覺。”
霍氏湊到白馨兒的耳邊,“那個扶蘇不是常年服藥麼?隻要差人將此物放入那藥湯之中……”
白馨兒剪水雙瞳中波光一跳。
“這是那叫‘冰藥’的齊宮秘毒吧?聽說也有解藥的。隻因它毒性雖烈,發作起來卻很緩慢而折磨人,齊宮一個妃子在宮鬥中為能威脅宮人為其做事才製成此毒。二嫂在何處得了此物?”
霍氏倒沒想到她如此在行,心中訝異麵上卻隻是笑道:“自是求了人高價買來的。你二哥在時宮裏倒沒用上,如今正好給你辦事。”
卻見白馨兒將那錦盒向外一推,微微笑道:“有勞二嫂了。這物,還是二嫂留著吧。”
霍氏沒料她如此堅決幹脆,不由看著她有些怔住。
白馨兒雙眸仍是紅腫未消,麵上淡淡笑意,無歡而悵惘。
“真的不試一試?”霍氏料定她心裏不會甘服。試問天下有哪個女人能夠容得下自己的夫君夜夜在他人榻上尋歡?
白馨兒緩緩搖了搖頭。
“我對陛下,敬之愛之。陛下待我也很好,我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王後,他是光明磊落的帝王,我又怎能用暗箭傷人的手法搶奪他的人?即便我贏了,也會輸了他的心吧。”
白馨兒頓了一頓,用手拭去麵龐的淚珠,忽而微微笑了起來。
“二嫂放心,我何時是那坐以待斃的人呢?”她的手握成拳,藏在寬大的宮服袖中,“會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