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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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
天氣一日暖似一日,我纏綿病榻的身體也漸漸有了起色。
曹鑫仍是一天早中晚三次來宮中看診,名方藥湯日日調整煮熬不斷,燕窩鹿茸紅參等養氣補血的珍品亦是變著花樣做成各種可口的菜肴湯品送到案前。
閉門靜養了三個月後,謹慎的禦醫終於鬆口允許我下床走動,告訴晉王說隻要我不覺得心慌氣喘,在花園中閑步散心亦無不可。
臥床太久,我一時興奮便貪戀早春風光在湖邊多走了幾圈,誰知回來後便覺身上發涼,發起微燒。自然不肯讓宣知道,免得又要橫生枝節。怎料他實在眼利,早朝回來隻是望一望我氣色便黑著臉把曹鑫叫到麵前來好一番細問,少不得又把人說了一頓,嚇得曹鑫給我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內不許出門,連在回廊中散步透氣都要拉起遮風的簾幔,免得受了初春風寒又要加重病情。
其實這數月休養之後,我的身子已比從前好了許多。隻是經年身心疲虧,氣血失於調理,發點微燒不過就是最普通的症狀罷了。若擱在之前根本不能當做病症來說,說了也不會有誰真的在乎。
可是現在……
“公子若少根頭發,陛下都會要了我們的命吧!”
元喜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公子你就行行好,別到外麵亂跑,害曹禦醫和小奴還有各位寢宮的公公們挨罵了。”
唉……
我望著窗外的豔陽百花隻得在心裏長長歎了口氣。
藥湯中似多加了幾味安眠養神的草藥,這一日剛剛醒來未幾,我便又有些困頓渴睡。
曹鑫特別交待,說是睡眠最能養氣,如今我正是惡補虧空恢複元氣的時候,一日睡足六七個時辰也無妨。話是這麼聽了,不過隻要宣回來,我又哪裏舍得把相處的時光浪費在昏睡上?
這日看看窗外時辰還早,他人正在早朝,朝後諸事繁多,隻怕一時半會兒不得抽身回來,既然困了不如就小睡片刻,此刻養足了精神,等午膳時分他來了才能好好多說會兒話。
不成想這一睡竟過去半日,醒來時簾外日影斜斜,已是午後申末時分。
我撐起身想要去喚元喜,卻不妨床畔就有人俯下身來,將我抱著坐起。
“你怎麼……”
我不是驚訝他人在這裏,而是驚訝於他的身上仍穿著朝服。
“是退了朝就來了?”
“是啊。”他答得理所當然,伸手探了探我的額頭,“總算不發熱了。”他放下心來,笑容顯得輕鬆,食指勾起來刮我的鼻子,“小懶貓,從早上貪睡到現在,要不是曹鑫告訴我給你加了安神的藥以恢複元氣,真要以為你成睡仙了。”
紅雲染上雙頰,我不由垂了臉,不好意思的抓住他手。
他俯下身來,在我鼻尖落下輕輕一吻,耳畔悄聲笑道:“卿笑得這麼美,是在引誘孤麼?”
我的臉更紅了,抬眸瞥他一眼複又垂下眼簾。
柔波軟眸,春意撩人,若是從前便是有心為之,而在他麵前我卻從來不由自主,無限柔情蜜意隻羞赧著不知如何表達。
朗朗的一聲笑,他起身喚道:“來人,更衣。”
總管廖公公似乎在門外恭候已久,聽見這一聲便趕著進來,卻未帶進更衣的宮人,隻是垂首躬身道:“陛下,諸位降國特使還在泰元宮候著,您看是不是等會兒再……”
“今日時辰已晚,你傳旨下去,明天午後同一個時辰再行召見吧。”
廖公公頓了一下,頷首道:“是。”轉身出去。
我看著內侍們幫他寬衣解帶褪去朝服,心中有話一時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他換了寬便的常服坐到床邊來,笑著為我撥去腮邊的發絲。
“見你睡不醒,也不知是否有什麼不妥,我實在無心去什麼泰元宮。隻是推遲一日罷了,並無大礙。”
我微蹙的雙眉又緊了幾分,忍不住埋怨道:“陛下又胡鬧了。”
“好啦。”他探身在我唇上輕啄了一下,輕笑,“別這麼愁眉不展的。你何時見我因你廢了政事呢?瞧,守著你的工夫,奏折也批了大半了。”
他指了指離床榻不遠處的禦案,上麵果然整整齊齊累著各地送報的奏章軍報,端硯蓄墨,筆尖未幹。
我心裏歎了一聲。
這也就是他想得出來,把辦公的禦案都搬到了我的床榻之側,美其名曰:公私兩便,兩全其美。
有時忙起來,他會抱我在懷中,一麵照常批閱奏折,依然一目十行,文不加點。
“扶蘇,”他擁著我的人,輕輕的在耳畔私語,“真不想離開你,半步也不想。”
他溫柔的聲線有一種特殊的魔力,令我沉迷心醉,無法自拔,明知都是胡鬧,做得太過,卻也總是說不出勸諫的重話,由著他任著性子兩情相悅朝朝暮暮。
“餓了沒有?”他問我,“睡了這麼久先喝點燕窩粥潤一潤?”
我點點頭,仍是悶悶不樂。
就有禦前伺候的李公公端過早已燉好的一碗粥進門來,元喜過去接到手裏遞給了他。
他卻不肯把碗給我,舀了勺粥在嘴邊吹涼了送到我唇邊。
“好啦,別生氣了。”他用額頭碰了碰我的,旁若無人的親昵舉動叫元喜和其他宮人們都低了頭不敢多看,“下次再不因私廢公了,嗯?來,嚐嚐看這粥合不合胃口?”
我無奈的笑了笑,張嘴由著他喂進來。
“好喝麼?”
我點點頭。
“燙不燙?”
我搖搖頭。
“那,再喂一口?”
我忍不住笑出聲,清傲不羈如他,這般伏低做小的模樣還真難得一見,令人忍俊不禁。
“我自己喝就好啦。”我從他手裏拿過粥碗,伸手推他,“不是還有奏折沒看完嘛,還不快去好好做事。”
“是是是。”他連聲道,笑意滿麵,“謹遵夫人台命!”
說是這麼說,還是又喂了我小半碗粥才肯起身。
李公公跟到禦案邊伺候筆墨,躬身問道:“扶蘇公子醒了,陛下也吃點東西吧?”
我手上的勺子頓在半空,元喜在旁輕聲:“陛下午膳前就來了,見公子昏睡不醒,便不讓傳膳,說吃不下呢。”
“也好。”他在禦案前回答李公公,“傳膳吧。”又望著我這邊問道,“扶蘇,喝了粥之後胃口好些沒有,想吃些什麼?”
“什麼都好。”我忙道,心中微疼而柔暖,“李公公,你多上些菜肴,我與陛下一起用膳。”
很快,一桌珍饈佳肴準備妥當。
元喜剛剛扶我自床上起身,那邊他在禦案前丟下筆,趕過來用長衫將我裹住。“別再受涼。”
也不知曹鑫怎麼說的,竟把他小心成這樣。我實在推不過,隻得由著他把我抱到桌前坐下。
大概是真的餓了,他胃口很好,吃得十分開懷。
我不停給他夾菜,也給自己碗裏堆了小山一樣的菜肴。
“扶蘇。”他忽然喚我,我正埋頭苦吃,嘴裏塞得滿滿的。
他伸手來把我手裏的碗放下,拉過我的手在掌心裏握著。
“吃不下別硬撐下去,要哄我高興不要用這種方法。”
他溫柔的目光看著我。
“扶蘇,等你身子大好了,真正有了胃口,吃多些,吃胖些,我才能真的高興。”
我垂首,輕輕“嗯”了一聲。
什麼事都瞞不過他,他懂我,體貼入微。
他擁我入懷。
“陛下。”我靠在他的胸前。
“叫我的名字。”他撫摸著我的長發。
“宣……別擔心,我已經沒事了,會好起來。”
“好。”他點點頭,“我不是擔心。我隻是想,把我們失去的那些時光都補回來。”
所以,朝朝暮暮不離左右,分分秒秒耳鬢廝磨。
“宣,”我閉上眼睛,滿心滿意都是溫暖與甜蜜,“我也想你,不想離開你,哪怕半步,哪怕一秒。”
宣,在你身邊,我是世上的珍寶。我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缺。
隻要,能在你身邊,我便,什麼都擁有。
我發誓,我會好起來。
我會吃多些,吃胖些。
我會陪在你身邊,朝朝暮暮,每時每刻。
直到,天長地久,海枯石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