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卜家二公子。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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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話。初見卜家二公子。
    午間,舒夫人照常來看看自家昏迷的女兒,打發了隨行的丫鬟崔月去通報一聲,一個慢悠悠的走進去。
    往日舒晗的仆役少的可憐,說是不需要太多人照料,於是,舒夫人便留了個知根知底的謝家丫鬟照顧她。
    往常那丫鬟早跟人精似的,在她進到這院之前,就已經迎了出來,而今日卻靜得不行。
    舒夫人腳步也有些急躁,驚動了那庭院中跪得筆直的少年。
    相貌生得俊朗非常,一看他,雙目炯炯有神,那眉宇間的氣度,寫著他這一生注定非凡。他打小便生得精致,如同瓷娃娃般討人喜歡。嘴上跟帶了刀子似的,總不饒人,但他心地卻是善良的。
    舒夫人看了他一眼,那少年雖跪在那,卻寫著滿臉的不情願。
    他被舒夫人的腳步聲驚動,斜眼倉促一撇,不做反應,很快又閉上雙眸。
    崔月跌跌撞撞地從屋裏跑出來,被門檻絆了一跤,跌在門前的青石磚上。
    崔月慌張道:“夫人!小姐……小姐她!不見了!”
    舒夫人大驚失色:“什麼!?”
    舒晗丟了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傳遍了舒府和至交親友上下。
    卜湛徽也是擰了擰眉頭,舒夫人關心則亂,失了儀態,嚷嚷著要找舒晗嚷得他腦殼疼。
    一些所謂聞訊而來的至交親友,並沒有幫她尋著舒晗下落,而是慰問一番,帶了點禮物,坐在堂中喝茶閑聊。
    但舒夫人還是讓他先起來了,沒有讓他在外人麵前丟臉。於舒夫人而言,早把金蘭姊妹的兒子視如己出,加上與自家千金還有媒妁之言,對他自然是不差的,也會顧全他的麵子。
    他立在舒晗屋裏的窗前,那些胭脂粉黛摔了一地,她常戴的簪花都淩亂的擺在匣子拉開的抽屜裏。
    他在屋裏隨意看了一眼,房中擺設與他六七歲時進來的時候幾乎沒有差別。
    凳子卻被擺在了窗台下,他走過去,撫上窗紙,上麵有一個小小的破洞。
    卜湛徽心下一凜,推開窗來,那草地上有被人躺過一陣子的痕跡,躺出了一個印子。
    卜湛徽垂眸,直直盯著那草地上的凹陷,心道:死丫頭,死也不死遠點,純心給我找晦氣。
    他默了一陣,卻也沒有告訴舒夫人這個發現,反而將窗口的板凳歸了位,才緩緩走到聚集的人多的地方。
    他未走近時,廳堂中人聲熱鬧,議論紛紛。
    有人尚未察覺,背對著他將自己的猜測與同來拜訪的人仔細說:“哎呀!我猜,可能是被卜湛徽雇人偷偷逮起來了。”
    旁人沒瞧見卜湛徽步履穩健的走來,湊到那人跟前問:“此話怎講?”
    “你有所不知道啊!卜湛徽與舒家嫡女有媒妁在身,但他似是非常不滿。這次舒家嫡女落水臥病在床,發現她落水的卻是卜湛徽……你們說,是不是有些古怪?要我說啊!估計就是那卜家二公子推下去的!”
    這時有人撞了撞他,提醒道:“噓……別說了。”
    他們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轉頭看向卜湛徽。
    長安城的白衣公子,說的便是他。
    別人的白衣溫潤儒雅,風度翩翩,而他卜湛徽,卻令人想起了寒冬臘月漫天寒霜,傲骨錚錚。
    在卜家長子卜染塵離開以後,長安城隻出了四個有些名聲的人,白衣公子卜湛徽便是其中的第二人。
    各家一改方才背後議論他的態度,轉而笑臉相迎,討好他道:
    “喲!這不是白衣公子——卜公子嘛!百聞不如一見,這長得真是萬中無一的出挑呀!”
    卜湛徽:“……”
    往常他不說話,無人敢上再前一步。可在場的都是些有見識有智謀的親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熱臉貼冷屁股貼得是不亦樂乎,也沒覺得丟臉,與平時那些路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其他人見狀,一個個圍了上來,都說些恭維的話。
    絳佡遠遠地便看見舒府門前車水馬龍,有親有故非親非故的,都來了。
    絳佡指著遠處說:“你出逃一事約摸敗露了。”
    我一聽,想想覺得不對,反駁道:“出逃這二字你倒是用錯了,我不過是久臥床前,外出散散心。還有,怎麼說我也是個主子,你怎麼老是‘你你你’的稱呼我?你是要造反嗎?”
    絳佡露出了仿佛吃了屎的表情,訝然反問道:“……你說什麼?”
    我:“喲?你要造反?反了你了!叫我‘小姐’!還有你……”我轉頭去看啊謝,她臉色也不大好,“你老拽我幹嘛?”
    作威作福氣勢不能弱!
    可啊謝拽得我衣服都快掉了,從方才我對絳佡提意見起就拽個不停。
    啊謝和事佬一般的規勸道:“小姐……少說兩句吧……”
    絳佡卻非常嚴肅的說了一句:“造反這兩字,你往後不要再說了。舒府就在前方,你們自個走進去吧。”
    說著,他三下兩下翻身上牆上樹,蹭蹭蹭地飛走了。
    喲嗬,輕功好厲害死了你!
    在兩個乞兒羨慕崇拜的眼神中,絳佡離開了。
    微生亦從後門偷偷摸摸地進舒府,東躲西藏,好在那絳佡帶她走的小路上,人是少之又少。
    戰戰兢兢的也算有驚無險地回了屋裏。
    那白衣公子何其敏銳,察覺細微的人聲,起身便往舒晗屋裏走去。
    客人們見卜家二公子神色一變,不明所以的跟上了。
    見他輕車熟路的推開門,兩乞兒剛換好衣服,被啊謝和微生亦胡亂地把臉抹幹淨,倒也像是兩個小書童。
    書童們被屏風後麵的聲音打發去院裏掃地了,開門便迎上了這人山人海,生怕被人認出來。
    客人們隻當是小書童,可卜湛徽卻不是容易糊弄過去的人,盯了他們一陣。
    他剛要出口詢問,卻見屏風後才淨手完的微生亦走了出來。
    一瞬間,一屋子的人都沒認出那人是誰。
    一刹那,卜湛徽,看見了一張盛世美顏,能豔絕天下的那種美,絕不是所謂花魁能夠比得上一二的美。
    他腦子裏隻有四字:
    美煞我也。
    卜湛徽再一眨眼,眼前還是那張醜臉,可那張醜臉沒了妝粉,隻與醜字牽強沾沾邊。
    她一改平日金釵壓滿頭,今日額間點了烈焰似的飛鳳紋,此外沒有多些別的。她發間一閃一閃的,仔細一看,是銀蝶小墜,素而雅,華而不奢。
    一身紅裙,卻隻到小腿,露出了那雙黑底銀紋的靴子。
    她從前總是沒什麼表情,那長裙下的腳卻總是暴露她的心情。
    可她穩穩的站在麵前,沒有故作鎮定,沒有以腳尖攆地,也沒有微微退一步的動作。
    她也正看著卜家二公子,五官端正,生的還算不錯,就是戾氣太重。
    舒晗隨後看這小屋子一下進了一堆的人,愣了一下,問為首的那個人——卜家二公子:
    “你誰?我們有仇?”
    這話生疏得像是不認識卜家二公子了似的。
    卜湛徽皺眉,低聲道:“舒晗,你裝什麼?”
    微生亦打量了一下這人,長得大眼濃眉,一張哭喪臉,全身上下寫著生人勿近,一看就不是會說好話的人。
    於是她皺眉,咳嗽了起來,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像是被氣的不行:“哇,這麼凶?你誰呀?在我屋裏放肆什麼?”
    微生亦不是舒晗,不同舒晗那般講理。
    因著她娘總是說:江湖裏,誰會聽你講道理,人,得先治服帖了,再講道理。
    像眼前這白衣男子這樣,一說話巴不得對方死爹死娘的人,微生亦秉承著說到讓他閉嘴的理念,懟死他。
    接著大病一場,微生亦也想好了說辭,六親不認,全說是昏迷太久,都忘了。
    舒晗揉了揉腦袋,見卜湛徽身後的那群人有想要開口慰問的趨勢,便先一步堵住他們的嘴:
    “啊謝,送客。”
    啊謝上前幾步,對他們做了個門外有請的手勢:
    “我家主子有恙在身,恕不見客。請回吧,卜二公子。”
    微生亦向來是個嫌事多麻煩的人,可是對這身體原主人的未來夫君,還是抱有一些敵意的。
    能讓這個年紀的姑娘家舍棄父母自願讓出身體,多半是,心死了。
    誰能讓她心死?
    不需多想,舒家家教嚴明,自然是隻有未來姑爺,才能讓她名正言順的接觸。
    微生亦抱著要懟死他的心態,回身故作驚訝道:“卜二公子?聽說,你不是在門口跪著嗎?”
    “……”
    鴉雀無聲。
    隻為方才那人的推測,加了幾分真實感。
    若是清白,為何要跪?
    卜湛徽一身白衣尤其出挑,微生亦不讓人察覺的輕輕咬了一下嘴唇,藏住了一臉的壞笑。
    她帶感傷的說:
    “卜二公子,穿這身白衣……”
    大夥以為舒晗要像往常一樣誇他一表人才的時候,她接著說:
    “是怕我昏迷咽氣,提前換好喪服嗎?”
    眾人:“……”
    什麼時候舒家長女也這麼伶牙俐齒了?
    隻見她閉眼抹去眼眶裏的淚珠,似是哀默心死的說:“我大病初醒,你這一身白也……太晦氣了……往後,你若穿著一身白衣,我這院子,你一步也不要踏進來了。”
    沒想到會在舒晗這裏吃一碗閉門羹,卜湛徽本也帶了三分火氣,他憤恨甩臉道:“求之不得!”
    說罷,拂袖而去。
    那一夥人也跟著走了,舒晗大病一場失憶了的消息也漸漸的傳開了。
    舒夫人在府中何處找著舒晗,忽聞有人來報,說姑娘回來了。
    她連忙提起裙擺,邁起小碎步,往舒晗院裏趕。
    微生亦正在麵對著啊謝的質問,質問她為什麼那樣對卜湛徽。
    微生亦歎息一聲:“啊謝。大病一場,生死徘徊之後,你就知道了。但我也希望你永遠不要知道。”
    “諸事無常,我活著不是隻為了討他歡心,何況他心也不在我這。”
    嘴上雖這樣說著,心裏白眼已經到了百八十個了。卜湛徽究竟是有多好,我怕是這輩子也無法理解,也不想理解。
    他心在天上,在地裏,在哪兒都與我無關。
    舒夫人已經悄聲推門而入,她的禮儀讓她不會慌亂,走路時輕得沒有腳步聲。她隻是還紅著眼眶,讓人找得到一絲焦急的情意在。
    她已經聽見女兒說的話了,沒想到她,竟然看開了。
    ‘舒晗’接著說:“要討,也該討爹娘的歡心才是。久病床前,照顧你的那些人,才是該掏心窩子的人。”
    舒夫人怔在原地。
    刷的一下淚如雨下。
    “晗兒。”
    ‘舒晗’錯愕回頭,見一美婦人哭花了妝容來到跟前,抱住自己,可勁的親。
    好一會才把‘舒晗’推遠了點,好像這麼做才能把她完整的放進眼裏。
    她的憐愛毫不掩飾,不需多說,一個母親看孩子的眼神,任何人都不會忘。
    舒夫人也與所有的母親一樣,在失而複得的欣喜後,‘舒晗’迎來的就是她的一通責備。
    “娘早就跟你說過吧!”
    舒夫人慈祥地將她的劉海撩到她的耳後,手撫上她的臉頰,掐了一把:“你看,這樣幹幹淨淨的最好看。不需要因著湛徽那小子喜歡,你就去糊那一臉的白粉。”
    啊謝站在一旁,與舒夫人的丫鬟崔月苦笑一下。
    舒夫人想起了他二人還在,於是抬頭抹去了淚痕,吸了吸鼻子,說:“你們去門口一會。我與小姐有幾句話想說。”
    微生亦心道不好,別了吧,我不想說啊,萬一露了什麼馬腳可不好了?!
    舒夫人見那門合上,才扭過頭來,牽著‘舒晗’坐到床邊。
    舒夫人也不像是常與舒晗談心的人,兩人都有些蹩腳:“你……可還記得怎麼落到水裏的?”
    微生亦用著舒晗的臉挑高眉梢,心道:這舒晗身前結的仇還真不少呀,難不成這水居然不是隨隨便便的落的,還是被人陷害的。
    ‘舒晗’隻是搖頭答了聲:“不記得了。”
    舒夫人也不再逼問,擁她入懷,撫著她的頭發。
    “娘親,就不能退了與卜二公子的親嗎?”
    舒夫人的聲音溫柔得很,她貼在‘舒晗’耳邊說:“你與他,自幼青梅竹馬,他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那娘親就看不出,他心裏根本沒有我嗎?”
    “娘知道,他心不在你身上,你心裏有埋怨。可娘好歹是丞相夫人,娘應下的約,豈能說改就改?說出去是要叫人恥笑的!”
    “……那……卜家大公子呢?不也是伯母親生的嗎?”
    “這……”說來,舒夫人倒真是把卜家大公子劃到了考慮範圍外了。
    “……”
    見舒夫人似是在認真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微生亦也不再多嘴。
    隻希望這事趕緊定下來,跟著卜染塵那大忙人,溜走的機會大多了!
    因為那卜染塵身為將領,定一方安平,回長安隻是報個軍功,很快就要離開了。
    微生亦篤定了要走抱緊卜染塵大腿一百年不放手不動搖的路線。
    門外崔月喊了起來,急促的說:
    “夫人!小姐!”
    “之遙姑娘和卜大公子來了!”
    舒夫人驚了,慌忙的準備洗臉,正要伸手到臉盆裏,卻見那盆裏的水積攢沉澱了一層厚厚的泥沙。
    她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以眼神詢問我怎麼回事。
    我隻得站在那指了指門外,舒夫人往外走著,看見院裏兩個小孩拿著比他們高的掃把掃著地。
    雖說換了身衣服,但總的來說也不難看出那副難民樣。
    “……”
    我看那舒夫人臉色不大好,連忙抓著她衣袖晃道:“娘親……”
    啊謝不愧是跟在舒晗身邊的老人兒,她也幫了我一把:
    “夫人,小姐大病初愈,夫人就莫要責備她了。”
    “……”
    舒夫人看看啊謝,再看我時臉色已經柔和許多,她無奈的搖了搖頭,讓啊謝一會把那兩小童帶下去洗洗,換身幹淨的行頭,莫要辱沒了舒家顏麵。
    叮囑完,舒夫人要去見兩位貴客,見舒晗還站原位安撫那兩不知道來曆的小童。
    她抬高音量:“晗兒,還不跟上。”
    啥玩意?我也得去?我這不是臥病在床嗎?就這麼就出去真的好嗎?
    正迷茫著,但身體已經先一步,像是舒晗自然而然親近自己生母一般,磨磨蹭蹭地上前。
    微生亦猶豫了一陣,與其一會出去大亂陣腳,不如先與舒晗的娘親說白了。
    微生亦提了起來:“……娘親,以往的事情,我有些記不清了。”
    沒想到舒夫人聽後隻是頓了頓,說:
    “沒忘了親娘,還算有良心。”
    微生亦回以一笑。
    是沒忘親娘,可沒忘的卻是那個一心想讓我不再纏綿病榻,尋醫問藥,甚至自己也學了些醫理的娘親。
    說不清,許是每個人的母愛表達的不一樣。
    往日我病重之際,睡前是娘親,醒來睜開眼看到的,還是娘親。
    可舒晗在生死存亡之際,可依舊身邊卻無至親相守。
    丞相大人,更是人影不見。
    委實奇怪。
    微生亦就這樣冒名頂替,誰都覺得最近的舒晗有些奇怪,可又無人與她親近,不曉得究竟是奇怪在哪兒。
    隻說舒晗落水大病一場,病得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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