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寒垂下眼簾，語調漸冷：“終歸相看兩相厭，不如一拍兩散，我與他都爽利。”
    畫眉心中存疑，可望著陸修寒含著笑的側臉，卻不敢吐出疑惑：“但老夫人……”
    “畫眉，不管我會淪落到什麼地步，我都是國公的嫡子，要讓一個丫鬟在後宅中消失，與碾死螞蟻一樣輕易。”
    見畫眉聽懂了他的威嚇，不發一語的垂下頭，陸修寒又和緩了神色：“你可將綠衣有子的事情，直接告訴大少爺，他要是讓你幫忙，盡管回來同我說。”
    畫眉以為他叫自己告知趙勤，是要以此在趙勤麵前博個好：“可要告訴大少爺，這是您——”
    “給你在大少爺麵前出人頭地的機會，怎麼硬生生要朝別人身上推？”
    陸修寒見她試探自己，不耐的皺了皺眉，背對著他仰起頭來，看向院中碧綠蔥蘢的海棠：“明日花朝宴，如是留在府內，你隨我進宮，早些歇息罷。”
    畫眉惴惴應是，剛要轉身卻覺發上一輕，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發髻，卻察覺老夫人賜的紅玉簪不見了，如是走在前麵不曾察覺，領她一直進了偏房，直到關門落鎖的時候，畫眉才從縫隙處窺了一眼，見陸修寒手中撚著紅玉簪子，不明意味的勾了勾唇。
    她不敢再看，將門關嚴了。
    如是將畫眉送回去，就跑回陸修寒身邊，撅著嘴低聲問道：“郎君，我可比畫眉待在您身邊的時間多……”
    “你若走了，誰幫我照顧他？”
    陸修寒揉了揉眉心，擺手示意他去歇息，話音還沒落下，已開了如是的屋門：“畫眉隻是被我鎮住了，心裏還是不信的，此次前去宮宴，得找條牢靠的大腿，讓她清清楚楚看明白，她才不敢暗中做鬼。”
    如是見他的身影隱在屋內，探頭探腦看了半晌，也隻見那扇門後燭火亮起，一個身影在窗前晃了晃，便隱去不見蹤跡，不由鼓了鼓臉頰進了主屋，懷著對那個小乞丐身份的懷疑入睡，直到天破曉時被人打醒，臉頰隱隱作痛和陸修寒對視。
    見如是被拍的臉頰通紅，那張平平無奇的麵容，配著那雙帶著霧氣的貓兒眼，倒是有了幾分別樣可愛。
    陸修寒禁不住抬手捏了捏，想到他和袁擎的兒子，嘻嘻哈哈長著蘋果臉的小胖墩，臉蛋與他是一樣的綿軟，果真親生父子相似甚多。
    “快些起來，回房去。”
    如是迷迷糊糊站起來，迷迷糊糊拿了衣服，迷迷糊糊進了屋，又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直到外間響起畫眉的聲音時，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下來，摔的悶哼一聲仰起頭，正與桌邊的人對上眼睛。
    “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少年嘶啞之聲黏連成句，話語盡吐時，卻不明意味低歎一聲。
    “知我者……”
    “你醒了，怎麼坐在這裏？”如是見到少年蒼白麵容，頓時清醒過來，見他脊背挺直端坐桌前，猶如不彎折的翠竹，目光直望向緊閉窗口，下意識覺出不對來，“你傷還沒好怎麼下床了……難道昨晚郎君睡床，你就在椅子上湊合？”
    少年轉過頭來，還不曾答他的話，如是便先跳腳道：“糟了！郎君今日要進宮，我忘記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