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寒微微皺眉，轉眼看他：“你休憩的屋子在哪？”
    如是默不作聲的指了，見他轉身回了屋，抱著被棉被裹起的少年，朝著自己房間去了，頓時開口欲言，話還沒有出口，卻聽陸修寒道。
    “等畫眉睡下了，你去我屋中睡。”
    待到天色黑沉，畫眉穿花園走到院前，遠望見亮起的燭火，不禁咬了咬唇，握緊了掌中胭脂，甫一低頭進了垂花門，就見院內的海棠樹下，陸修寒端起一杯茶，低頭任茶煙氤氳眉目。
    畫眉自留在老夫人身邊起，除了趙勤之外，還沒想過會留在別人身邊，即便多年訓練有素，可麵對著之前軟弱可欺的陸修寒，難免不露出幾分輕蔑，隻是極好的被掩蓋下去：“畫眉見過三少爺。”
    陸修寒不曾抬眼，隻問：“綠衣如何？”
    畫眉想到自己尋街挨家而過，沿路還要躲著城內逃荒來的叫花子，心頭就不自覺攏上陰霾，念及那一處亭台水榭中，溫柔如水精致漂亮的女子，更不自覺咬緊了牙關。
    “奴婢前去尋的時候，覺得綠衣仿佛身懷有孕……”
    “居雅閣是個什麼去處，你去遊逛了一圈，該猜到幾分才是。”陸修寒放下杯盞，目光一寸寸刮過她的臉，鋒利之中帶著冷意，“而與綠衣情好日密的，聽聞最近隻有大哥一人。”
    前世他被逼嫁給趙勤後，趙勤不顧新婚三日的規矩，連著抬了兩房妾室，畫眉礙於是老夫人身邊的人，隻給了通房的名聲，而自外間娶來的綠衣，卻已是身懷六個月的身孕了。
    自暗娼館中洗白身份的罪臣之女，成了二品大學士嫡長子的側室，並在之後的年月之中，壓得身為皇帝外甥的正夫一頭，接連生下長子次子與長女，並順利的借用大學士的名頭，洗刷了自己父親的“冤情”。
    可惜時機還不對，他如今尚且不能一會，前生恨不得撕耳裂喉，將之剝皮做鼓的仇人。
    陸修寒不自覺眯起眸子，將殺意盡鎖於眸底，直到耳邊聽畫眉語調漸冷，隱含幾分威脅，才輕輕挑了挑眉。
    “三少爺莫要聽信外麵的閑言碎語，若是不小心傳到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將你養在身邊做什麼，這家裏誰不是心知肚明，你也不必搬老夫人的名頭壓我，我若是真的害怕老夫人和夫人，今日就不會讓你去見綠衣——我隻想讓你清楚，大小林氏心中想的雖美，若是我當真不樂意……”
    陸修寒捏起她下巴，朝向皇宮的方向：“你覺得在那一位麵前，偌大的學士府，當真還值算什麼？”
    氣勢洶洶的大丫鬟，像突然失了力氣，渾身發冷癱坐在地。
    如是也被陸修寒的話嚇得不輕，還好半晌之後想起來自己不是學士府的丫鬟，這才將屏著的那口氣鬆了，小心翼翼續了茶水端到他手邊。
    雖說他時常想著自家少爺，性情莫要這麼軟弱，能盡快脫離學士府這個泥潭，卻沒想到少爺竟變得這樣嚇人，現下模樣簡直讓人心神難安，以為中邪惹了什麼上身。
    陸修寒將杯中茶飲盡，手指把玩薄瓷的茶杯，輕笑道：“你是老夫人一直想賜給大少爺的通房，我是老夫人心心念念的大少夫人，可惜我對你們那位大少爺，空有一副金剛伏魔心腸，就算入門怕是也慈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