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寒心中閃過念頭，唇邊笑容尚未褪去，回身剛準備找水沐浴，卻聽身後一陣急促腳步，不等他重新穿好衣衫，屋門便驀然被推開，一道焦急聲音乍然響起。
    “郎君！”
    跑進來的少年十三四歲，卻因長得瘦瘦小小，乍然看去像七八歲的孩童，他眉心一點淡粉小痣，穿著不合身的侍衛服，神色滿是掩不住的焦急，一邊喊著一邊四顧尋人，甫一瞧見立在屋內，神色奇異看著他的陸修寒，這才長長鬆了口氣。
    “郎君你在屋裏太好了……還以為你真的落水了，嚇得我忙跑回來找你……”
    “聽聞我落水，不應該去池塘瞧著？”
    陸修寒見來的是個哥兒，仿佛是自己的小廝，雖記不太清自己這時候，到底有過什麼小廝侍奉，卻也不放在心上，唇角含著譏嘲反問。
    “你跑回此處尋我，是什麼道理？”
    那哥兒仿佛沒想到，陸修寒會這般詰問，一時間卡殼起來，臉跟著憋得通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郎君要是真的落水，如是也不會水，反倒更添麻煩。思前想後，還不如回來等著，反正有人會救郎君。”
    陸修寒見那哥兒得了罵，臉紅過一時，又很快恢複平常，眼中存著些懵懂，神色卻輕鬆起來。
    “如是回來的時候，聽說大少爺在前院池塘邊，正扯著些家丁要撈人，我一個勢單力薄的，哪怕真的會水又下了水，也不過給郎君做個添頭，我可不自討苦吃。”
    陸修寒沒想到數年之前，僅僅是身邊一個小廝，都對趙勤的心思有數，一時間不知該笑自己愚蠢，還是該讓小廝趕緊滾不必礙眼。
    他乍然重生在數年之前，不知這個小廝底細，也對他全然沒有印象，本想開口直接驅趕，卻在看清小廝說話時，平平麵容上暗藏的狡黠，心中陡然一動。
    “如是，你是何時來伺候我的？”
    “郎君怎麼問這個……腦子不好了？”
    如是咕噥著狐疑看他一眼，才發現陸修寒未穿大紅大綠的衣袍，反倒是一身灰撲撲的下人服，形容狼狽發絲盡濕，好似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聯想到池塘那邊的情形，頓時猜到了什麼，眼中驀然一亮。
    “回郎君，如是乃是國公府的小廝，跟在郎君身邊七八年了。”
    陸修寒突然想起，自己身邊何時有過這個小廝。
    這個名為如是的小廝，是陸遲副將袁擎的青梅竹馬。
    自己和陸遲第一次遇見，正因為他與袁擎。
    陸遲出身卑賤，乃馬奴之子，袁擎則是家生子，兩人同為一家府邸做工，少時陸遲的父親病死後，被人汙蔑偷東西趕出府內，流浪時經常得袁擎救濟，後來陸遲成了將軍，袁擎身為他的好兄弟，又是當年的武狀元，自然而然成了他的副將。
    同樣身為家生子的如是，也正因是那家府邸的家生子，才能與他們兩人結識。
    曾在少時容納陸遲袁擎，並留下如是的府邸，正是陸修寒之父的康國公府。
    陸修寒上下打量如是半晌，見他容貌隻算清秀，唯獨那雙眼睛水靈圓潤，眸色烏黑滿是狡黠，不自覺有些出神。
    如是前生成了袁擎的夫人，夫夫兩人伉儷情深，膝下一子古靈精怪，伴隨半瘋半傻的他許久，成了除陸遲之外，唯一曾給予他慰藉的人。
    他對如是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甚至連他來見自己的樣子，也在那時火焰灼燒的極度痛苦中，漸漸消失殆盡不留分毫。
    如是察覺到一道專注目光，毫不遮掩直直望過來，禁不住抬眼與陸修寒對上，狐疑的皺起眉頭：“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