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歸國學子，又是梁老的得意學生，思想覺悟和才學能力都比常人高一些。這樣一個有能力，有名望的人，自然會引起人的注意。不然梁景瑜不會找上門來，自然肖杳也不會輕易放棄，能夠拉攏過來的人才，怎能舉手送人。楊書羽遲早有一天會選擇一個陣營，陳一白一開始就明白了，隻不過想著，能晚一些就晚一些。
    夜已經深了，一片如墨的天空中點綴著星光，而月亮也悄悄的在烏雲間露頭。楊書羽陪著陳一白將桌子飯食收拾幹淨後，便叫醒了楊柳，準備回家。
    陳一白看了他一會兒，欲言又止，張了幾次嘴後，說出來的話語卻變成了，早些休息。
    你也早些休息。楊書羽不做他想，與他告別後便帶著楊柳借著夜色離開了。也不曾想陳一白就站在巷子口，一直守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見，才轉身，背影在夜色中顯得孤寂異常。他想問的事，不一定是楊書羽願意聽到的，或者說他也不確定他能不能問。因為有些事不挑破，大家都可以當做沒看見沒發生沒意思，可一旦挑破了，就變成了不得不解決不得不承認，不得不順著這個結論往下走。就好比楊書羽對沐微言的態度，就好比他是不是真的認真了。
    已是四月天，一場煙雨之後，太陽露了頭。楊母和劉芸趁著日頭正好，將家中的冬衣搬出來晾曬，自然也包括楊書羽和楊柳的。兩人被趕出了房間，隻能坐在院子裏。楊書華今日也休息，也被趕了出來。三人閑著有些無聊，便打起了橋牌。楊文景看著好玩，也過來跟著學。一行四人，會的、不會的，興致都很好。楊母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原本沉著的臉也微微鬆開了，隻是神情還是擔憂。劉芸是跟在她後麵出來的，有些擔心的拉了拉她。楊母何嚐不知道現在不是問的時候，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呀。因此不顧劉芸的勸阻，徑自走了過去。
    “媽媽，大嫂。”楊書羽看到她們走了出來，笑著道：“我們正在玩橋牌，你們可要參與？”
    “不了，還是你們玩吧。”劉芸笑著婉拒了，話語間透著溫柔，以及對新鮮事物的抗拒。
    楊文景和楊柳玩得起勁，連帶著楊書華也興致大發。三人玩得不亦樂乎，反而楊書羽注意到的楊母的臉色有異，便開口問道：“媽媽，您不舒服？“
    楊母不自在的攏了攏手，並沒有開口。楊母就如同普通的富家老太太一樣，頭發綰成一個髻，發絲抹油，梳得一絲不苟，臉上總是沒有太多的表情，看著比較嚴肅，但是心卻比什麼都軟。見楊書羽的眼底浮現了幾抹擔憂，楊母終於開口了：“我之前收拾你的房間了。“
    他不在的時候大部分都是楊柳在整理和打掃房間內，雖說家務事多為女性來做，但是作為一名單身的成年男子，劉芸自然不會進出他的房間，畢竟還是要避嫌的。楊母也甚少出入，說到底還是教養使然。今日是因為要嗮冬衣，所以兩人這才在楊書羽的同意下，進去收拾東西了。結果楊母出來後便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楊書羽想著，是否有什麼是楊母不方便看的，或者說是楊母在意的。想了半天，才想起還真的有樣東西是楊母所在意的。他在武漢買的那件旗袍。
    “媽媽，你見到那件旗袍了？“那件旗袍，他並未藏著掖著，是以楊母隻要收拾房間便會發現。
    楊母沒有回答他的話語，而是輕聲問道：“你一未婚男子，何以藏著一件女人的衣服？“
    原來楊母是誤以為他私下底藏著女孩子家的衣物了。楊書羽忍不住笑了笑，道：“那確實是一件女人的衣服，但是不是誰的，而是我從店裏購買的。“
    “你買這衣物做甚？“得知並非楊書羽居心不良後，楊母瞬間便鬆了一口氣，之前發現這件衣服時的震驚與恨鐵不成鋼，慢慢消散了，取代而知的是為何兒子會買一件這樣的衣物，又打算送給何人。
    “自然是送人了。“楊書羽答得坦然，畢竟他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了。楊母聞言一喜，繼而覺得有的不妥，稍微咳嗽了一下，正色道：“你這孩子，有了喜歡的人了，怎麼不告訴媽媽，媽媽還能幫你找人說去。”
    如今社會風氣開化了，婚姻自由的同時也避不開老一輩的傳統與思想。所謂明媒正娶，估計是老一代心中最正確的想法了。他們不反對你情我願，但是也更希望三媒六聘，堂堂正正的。
    楊書羽揉了揉鼻子，覺得這個話題不是很好開展。楊書華之前並未在意，突然聽到楊書羽承認自己有意中人了，愕然的回過頭來看著楊書羽。他不是楊母，不知道楊書羽的社交圈子，他是很明確的知道楊書羽能結識的女性有哪些了。想來想去，都與沐家的丫頭脫不開關係了。當初他刻意提醒過楊書羽，沒想到楊書羽竟然真的當真了。不過，微言確實是個好姑娘，他也不反對就是了。隻是不知道母親會作何感想罷了。
    “媽媽，八字還沒一撇呢。”楊書羽揉了揉鼻子，想著是不是真的該有所表示了。一直藏著掖著也不是一回事。
    “就是，這事還是讓書羽自己把握吧，您就別瞎操心了。再說了，書羽好歹也是留過洋的人，您的那一套在他身上是沒用的。”楊書華也借機開口道。當下的社會講究兩情相悅，更何況還是楊書羽。他自是不希望有人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來約束楊書羽。如今楊書羽既然沒有表示，也就是時機尚未成熟了。
    “你這孩子，媽媽是那麼古板的人嗎？”楊母嗔怪的瞪了大兒子一眼，眉眼裏也帶了一些笑意，孩子是她的，她自然歡喜他有自己喜歡的人有喜歡做的事情。但畢竟洋人的那一套與華夏千年來的傳統不相符，她不過是怕兒子被洋人帶歪了。
    楊母不再提起這件事情，畢竟還有小輩在呢，不過最後還是叮囑了一下，如果真的看對眼了，一定要提前告訴她，她還要提前去說媒呢。彎來繞去，終歸是要走一步步驟。不過鄉俗如此，楊書羽也不反對就是了。喜歡的女人，自然是要明媒正娶的好。
    一日晴好之後，接下來的兩天都是太陽正好。休息了兩天，眼看著就要回縣城了。楊書羽便將衣物用盒子裝點好，便出去了。楊柳原本吵著也要去，但被楊書羽打發去梁老那裏了，不過最終還是軟了態度，道：“你若好好表現，很快就會有師母了。”
    楊柳之前就猜出來了，不過得到消息自然更開心了，三番兩次想從楊書羽口中打探出對方是誰。但直到楊書羽出門去了，也未得到明確消息。不過，不要緊，這件事情，梁老肯定也會在意了。
    太陽正好，正是農忙的時節，趕集換貨的人少了，隻餘下了三五個逛街遛鳥的人。但是沐家米店前確實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夥計們出出進進的整理著糧食，一排溜的貨車整齊的停靠在米店前麵，上完一輛，下一輛就已經就位了。前前後後大概有二十來輛驢車，估摸著也有幾千斤糧食了。這是要出貨了嗎？楊書羽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想著今天可能不巧，便轉身準備離去。剛轉身，便被一個聲音喚住了。
    “楊先生。”這個聲音很粗，帶著滿滿的滄桑感。楊書羽身影一頓，慢慢的轉過身來，朝來人行了一禮，道：“沐老爺。”因為沐微言的關係，他這個禮行得非常慎重。沐老爺愣了好久，畢竟他與楊書羽也見過幾次，但是都是普通的問好行禮，更何況上次還不是很友好。但是這一次，楊書羽確實規規矩矩的執了晚輩之禮了。聯想到女兒近段時間的樣子，沐老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明白是一回事，但是有些事可不是能夠隨意放下的，即便眼前的男子如何好，如何符合他心中的良婿之選，但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呢。
    “楊先生，可是有事？”沐老爺當然知道這個人來這裏，肯定不是來買糧了，自然是來找人的，而他家中能夠找的人，除了沐微言，難道還是正在上學的沐清風不成。
    沐老爺的態度並不佳，但是楊書羽也沒有太過在意，畢竟上次見麵沐老爺的態度也不太好。或許是他的行事方式不是很符合老一輩人的想法吧。畢竟這位沐老爺原本也是秀才出身，對於古言古禮，想必還是遵循的，男女之事嗎，自然越保守越好了。想了想，他便笑道：“也無事，隻是碰巧路過此處，想起之前肖先生有些話要帶給微言，便過來看看，她是否在。“
    肖先生。這個詞一出，沐老爺的態度立刻便緩和了不少。楊書羽隻是臨時找了個借口不落老人家不滿，沒想到先把自己鬱悶了一下。萬沒想到，這沐老爺對肖杳的態度竟是如此之好。
    “不巧，微言現下有事，隻能改日了。“沐老爺說得生硬，但是態度卻是緩和了不少。楊書羽見狀笑了一下，他也知道現在沐微言確實脫不開身，隻不過是沐老爺先喚住了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