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九點的城市有如浩瀚璀璨的星空，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之間是火蛇一般川流不息的車光燈影，熠熠閃爍的流光幻影讓都市夜生活的奢靡氣息愈發深刻入骨。
    然而所有的畫麵都靜止在了那一刻，隨著近乎驟停的心跳支離破碎。
    Kaito猛然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腔中狂烈的心跳聲在他自己聽來都有些急促得嚇人。淺淺的月光從窗外漏進，而牆壁上的鍾表已經指向了淩晨。
    他低下頭，雙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臂，身體不住地顫抖——
    死，真的是太容易了。
    直到過於急促的心跳平息下來，Kaito依然獨自一個人坐了很久，直到枕邊的手機再一次響起。他側過頭靜靜地看了一會，終於拿起來接聽了電話。
    “我真的沒事，”Kaito輕聲說道，“好好地活著呢。”
    那邊的人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我對不起你。”
    “是有人對不起我，”他歎了口氣，笑了笑，“但是不是你。”
    很少有人可以強大到麵對死亡也能坦然，就像每當回想起幾個小時前命懸一線的那一刻，他仍然是恐懼到不能自已。
    Kaito握著手機的手顫抖得厲害，他再想說話時，聲音卻又哽咽住了。
    “你害怕嗎？”Gakupo說道，“我過去陪你。”
    “你不要過來，”Kaito終於開口，“我不騙你，我確實是害怕，但是你別在我身上分心。”
    電話那邊再一次沉默了，過了很久，Gakupo才開口：“那好，你好好休息，晚安。”
    “嗯，晚安。”Kaito柔聲說道，掛斷電話的同時往後一仰倒在了床上。
    其實，如果當時哪怕再偏差一分一毫，也許自己就真的徹底遠離了這些世間喧囂——但是命運卻在這裏轉了一個彎。
    那麼現在就不是害怕的時候。Kaito翻過身，靜靜地側臥在床上——好好休息吧，還有一場戲要作呢。
    他合上雙眸，將最後一絲鋒芒斂入了眼底。
    “你昨天出車禍了？！”助理猛地一把推開了工作室的門。
    Kaito當時正專心致誌地在桌子上搭著紙牌，剛搭好五層的紙牌塔就被開門時帶起的風吹倒了，他兩手一空，僵了半天，才抬頭回道：“……是啊。”
    助理帶著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這個剛從生死一線上回來的人：“不是……你怎麼這麼淡定？你就一點事都沒有？”
    “你看見我還活著很不滿嗎？”Kaito反問道，“要不然你下了班之後去商貿中心廣場的路口看看，那道好幾米長的刹車印還在那留著呢。”
    “你開車挺小心的啊，怎麼能出事的？”助理走到他身邊仔細看了看，“受傷了沒有？”
    “車沒有撞上，就是輪胎抱死了，滑車了，”Kaito回道，“我真的沒事，要不然你昨晚就該在新聞上看見我了。”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隻是聽別人描述得就夠嚇人的了，差點就出了人命，你這個當事人竟然還能說得這麼輕鬆，”助理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你這心理素質真是不一般。”
    “老天不讓我死，我有什麼辦法？”Kaito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回頭看向他，“怎麼你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助理猶豫了很久，才終於開口：“我覺得……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你怎麼會這麼想？”Kaito笑了出來。
    “前段時間Charles他不是……”助理頓了一下，“這個人真的是很陰毒，你這次沒出事，可能他隻是想給個警告，或者說可能根本就是……未遂。”
    “怎麼可能，”Kaito轉身靠在桌子上，“你想想，我和他什麼仇什麼怨，他非要害我？再說他要是真想弄死我，辦法多得是，有必要用這麼高難度的手段嗎？”
    “你最近怎麼……等等！”助理看向起身走向門口的Kaito，“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要不然怎麼樣？”Kaito回頭笑了笑，“那行，告訴你一句，以後開車不要打電話。”
    助理默默地看著這個把自己的命當玩笑調侃的人，卻沒有發現他在轉過身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了無痕跡。
    淩晨一點，Kaito獨自在空蕩的一樓大廳裏靜靜地坐著，等得幾乎要睡過去，卻始終不見那人的身影。
    又過了一會，他終於站起身走向電梯。
    有人說，現代都市的步伐太快，如果你放慢了步調，哪怕隻是慢了一點點，都會有一種被時代所拋棄的無邊的失落感。
    站在一層一層升高的電梯裏，Kaito轉過身望著鋼化玻璃外那一片繁盛輝煌的燈海，平淡的內心卻也被一絲孤寂所侵染。
    電梯停了下來，他走出電梯，走到那人的辦公室門前，抬起手猶豫了一會，才最終叩響了門——“是我。”他輕聲說道。
    沒有回應，Kaito直接按下把手打開了門。房間裏沒有開燈，隻有窗外的燈火將室內微微映亮，昏暗的房間裏彌漫飄散著略微濃重的煙草的味道。
    而Gakupo隻是坐在辦公桌後，單手扶著額頭，在他進來之後也依舊是一言不發。
    Kaito在身後關上了門，無言地走到他的身邊，站了一會才開口問道：“Gumi那邊，已經沒事了吧？”
    Gakupo沒有抬頭，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沒事了，這麼多年，她已經穩重很多了。”
    “那就好。”Kaito垂下眼笑了笑。
    Gakupo沒再說話，另一隻拿著煙的手剛要貼到嘴邊，夾在指間的煙卻突然被抽走了。
    “煙戒了吧，”Kaito在桌上的煙灰缸中按熄了煙，“對身體也不好。”
    Gakupo看著自己空下來的手，不禁無奈地笑了笑，剛想抬起頭，但是輕微的一個動作也讓他感覺到一陣頭痛欲裂，不禁猛地皺了下眉再次扶住了額頭。
    “頭疼嗎？”Kaito察覺到了他的不適，於是走到他身後抬手輕輕地按在了他的太陽穴上，“靠好，別亂動，我幫你揉一下。”
    他的手很溫暖，動作也很輕柔。Gakupo仰頭靠在椅背上，幾天來煩躁不堪的內心終於也感受到了一絲舒意。
    “一想到你還在身邊，我就安心多了。”Gakupo閉上眼睛說道。
    Kaito沒有說話，Gakupo也再次沉默了。越是在眼前這種危急的時刻，這樣短暫的安意就越是讓人貪戀。
    “前幾天的時候，你就想問我一些話了吧，隻是我沒有告訴你，”Gakupo最後終於開口，“你知道嗎，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根本沒有指望過融資這條路徑。”
    Kaito沒有回答，隻是垂下眼，靜靜地聽著。
    沒想到已經晚到這個時間了。Kaito抬手看了看手表，另一手摸著鑰匙走向門口。
    剛剛Gakupo說過的話還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盤旋，還有更多他從未想過也從未意識到的事實，以及當自己問道他什麼時候走的時候，對方簡短的回答。
    就是明天了吧。他想著，手上輕輕一轉鑰匙打開了門，眼前空曠黑暗的房間卻突然帶給了他一種莫名的孤獨感和失落感。
    如果是在原來，那個小女孩一定會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裏跑出來迎接他的吧。想到已經遠在英國讀大學的妹妹，Kaito才恍然意識到她也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妹妹長大了，自己也在改變，所有的事物都在變。Kaito打開室內的燈，突然亮起的燈光一時竟晃得他有些茫然。回過神來，Kaito才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但是卻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對。也許是自己一時失落想得太多了吧，他想著。
    走到二樓，Kaito才注意到樓梯邊窗戶的窗簾被拉上了。他是早上離開的家，一直到現在淩晨，期間他一直就沒有回來過，而在走的時候，窗簾分明是拉開的。
    Kaito走到窗邊，伸出手還沒等碰到窗簾就突然聽見身後有聲音，接著他就猛地被人一把捂住了嘴，伸出的手也被死死地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