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時兮寒冰一般的心思終究被夏沽憐春風一般的言語漸漸消融，最後剩下的，是對餘生的渴慕。他的堅定來得輕易，但動搖也同樣來得輕易。
    夏沽憐扣住他的一隻手，放在掌間摩挲。
    “所幸我也有能為你做的事了。”他說得從容，笑得溫和，像在把平分壽命當作一件謝天謝地的事。
    ——有一種人，在遇上他之前，你不會覺得自己過得有多困乏，但遇上他之後，你才會驚覺，過去的年日到底有多遺憾。對夏沽憐而言，越時兮就是這種人。他十分清楚，也由衷惋惜，在認識他之前，總曆廿載，皆是虛度。
    越時兮再一次抱住他。比上次在他房間的時候抱的更緊。
    一隻鳥雀飛過，帶著一聲清啼，落在青瓦簷角。它垂著腦袋整理胸脯的絨毛，羽身被月光照得發亮。
    “浪跡江湖的人本不該妄談生死，”響於耳邊的，是輕語。
    “可是你在，我就要貪生怕死些了。”流進心底的，是鄭重。
    ——我的性命，不願再獻給刀光劍影。
    或許從越時兮逃入夏府的那刻開始，他的江湖氣，他的棱角，就慢慢地被夏沽憐磨平了。可他心甘情願。他過得平緩安穩，過得心滿意足。如果自己出生於時孽是為了在某個時刻見到夏沽憐，那麼上蒼對他已堪稱厚待。
    二人相偎相依，披浴光華，心通一點靈犀，羨煞宮裏嬋娟。
    夏沽憐跟越時兮約定好，過了新年，便與他同去酆都。
    據越時兮所言，結契的過程並不簡單。先在時孽的族譜上取下他的姻緣石，再到姻緣台，借由此石下入陰間，直往森羅殿，鬼差會開啟生死簿，查找結契二人的剩餘陽壽，再平分陽壽之和，最後回到人界。結契完成後，姻緣石將不複存。至於這其中還有哪些細節，他也不甚清楚了。
    夏沽憐聽得離奇，感歎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間之事難以盡知。
    “沽憐你且得為我保密。”越時兮笑著提醒他。
    “我明白。”夏沽憐回以淺笑，“今日所言，”他伸出食指在他眼前輕晃，“不足為外人道也。”
    越時兮見蓋在他身上的外衫滑落了一些，就伸手把它提上來，嚴嚴實實地圍住他。
    “時兮你再與我說說族裏的故事吧。”夏沽憐對時孽之事稱奇道絕，不禁催他再講。
    越時兮聞言，思量了會，緩緩開口。“我族之內有一傳說，但我覺得，那大抵是真的。”
    時孽之內流傳著一個故事，被有些族人認作是短命煞的淵源所在。
    那是數甲子前，他們尚且長命的時候。當初他們的族名還不是“時孽”，族人也還過著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而災難，始於他們的聖女偶得機緣，升仙成神之時。發若暮雪白一寸，舞較嫦娥勝三分。她初入天庭，就受天帝青睞，被封為執掌春秋榮枯的“神女”。本是風光無限，卻奈何情生惘然。沒過多久，她便與天宮中掌樂的琴女相戀。神女善歌舞，琴女長琴瑟，除卻陰陽不和，倒也恰似金風玉露。
    但好景不長，一場盛宴之上，她獻舞助興，天帝傾慕之至，擅作婚約，將她許與自己。成親之日，就定於七日之後，她廿五生辰之時。
    

    作者閑話：

    感謝閱讀，煩勞撐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