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己的胞妹遙兮被指婚給本族聖君，到顧子休竊走姻緣石，再到自己被他所派之人截殺逃進夏府，越時兮把事情的頭尾講得清清楚楚，連同時孽一族的短命煞和姻緣石的作用也悉數告知給了身側之人。
    夏沽憐難以置信，不欲相信，但又不得不信。這樣荒唐的事實偏偏出自越時兮口中，他不敢不信。
    他方曾長久地望著那顆離圓月最近的星星，感覺那是天光裏最黯淡的存在，但此時再抬頭去看，卻發現這顆星似較剛才明亮了點。
    夏沽憐輕哼一聲，頰邊露出淺淺的梨渦，好像在賞識這點星光。可那笑意終究沒長過一刹，在他抬手去揉眼角的時候，眼淚便悄然落下。
    “這不公平。”他忍住委屈，勉強開口，一句話既沉且重。
    “是啊。”越時兮點頭輕歎，“遙兮不欲嫁給聖君，她的親事亦非毫無轉圜，子休這般做法，實是過於糊塗。”他陷在往昔舊事裏，沒有察覺到夏沽憐情緒的轉變，也誤解了那句“不公平”的意思。
    店門口高懸的酒旗迎風招展，在寂靜無人的街道邊搖盡狂態。
    夏沽憐忽然問他：“年歲幾何？”
    “六年。”越時兮手臂朝後，撐住簷瓦，對他笑道：“且還有六年呢。”諸事皆已說明，他呼了口氣，胸中坦坦蕩蕩。
    氣氛過於靜謐。
    夏沽憐思量偌久，漸漸平複了心緒。他斂起驚訝與慌亂，不再落淚，隻因他的腦海中，緊抓著一個堅定的念頭。
    “你為何不問我，願不願意跟你結契？”直截了當的話，猶如穿風利箭，射向對方。
    越時兮搖頭，所言沒有半分猶豫：“我不願意。”他決然地看著他。
    “我要你長命百歲。”
    夏沽憐聞言，心中慍怒，冷眼相對。“枉我與你知交一場，你倒反來害我。”
    昔日他染感風寒，也曾對他做出無端的指責，無非是不想讓他頻頻為自己勞神，再無非，就是自己對他早已動情；而今亦然。
    但就算是“故技重施”，身邊那人也依舊會愕然無措。他小心翼翼地嗬護他，小心到根本分不清話中虛實。
    凜冽的風把酒旗吹得更狂，它呼嘯而過，吹亂越時兮齊整的長發，停留在五官上的發絲，是它虔誠的信徒。
    夏沽憐見狀，抬袖替他“收拾”那些張揚的亂發。他一邊把那些發絲撫到越時兮耳後，一邊說著掏心窩的話，語氣無奈又溫柔。
    “和你相識前，我都不知道，原來自己還能有這麼多的情緒。悲喜之外，竟還有大喜，大怒，大哀，大樂；還有慌亂，懼怕，興奮，苦澀；總之都不是平靜的。我每一天都會期待，自己還可以擁有怎樣的情緒。”他目光盈盈，眼底異彩閃爍，“甚至連這份期待，也讓我期待。”
    一句一句，是淺吟低唱的情詩，婉轉有力，仿若四兩撥挑千斤。
    真正的快樂，豈敢用命數長短來丈量。能同心上那人生死與共，才是千金難換的求之不得。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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