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京城 第二十三章 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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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這麼好吃嗎?”越時兮的胃口有點蠢蠢欲動。夏沽憐聞言,停下了動作,把碗遞給他,“不如你嚐嚐我的,要是好吃的話你再買。”
越時兮接過那碗紅棗羹,這時店家正好來詢問夏沽憐羹的味道如何,見他背過身與店家交談甚歡,越時兮的腦海中忽然竄過一絲雜念,並且飛快地占據了他的內心。然後,在兩人交談之際,鬼使神差的,他把碗轉到夏沽憐之前喝的那一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了一口,末了又立即將碗轉了回來。
夏沽憐大讚這紅棗羹貨真價實,香甜可口,店家一聽高興壞了,非要再送他一碗,他極力推辭,卻還是難以抵擋店家的熱情。
“味道如何?”他轉過頭,滿心期待地問越時兮,發現他的臉色突然紅潤了許多。
“很,很不錯。”越時兮把碗遞給他,內心充盈著慌張,像一個暗地裏做錯事生怕被人發現的孩童。
“我就說是好吃的嘛。”夏沽憐滿足地笑了笑,接過那碗羹準備繼續喝,應是什麼都沒察覺到。在他正要下口的那一刻,旁邊的人卻製止了他。
“等一下!”
“怎麼了?”夏沽憐疑惑地看著他。
“就是……”越時兮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提醒他換一邊喝,但又覺得這樣說出來情況會變得更加奇怪。如若不提醒他,自己心裏又有些過意不去。他暗斥自己根本就不該引起這話茬。或許是私心作祟,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決定遮掩過去。“也沒什麼,我就是覺著熱。”
前言不搭後語的掩飾沒有引起夏沽憐的懷疑,反而讓他擔憂起來。“熱?我說你臉怎麼這麼紅,莫不是發燒了?”他抬起手撫上越時兮的額頭,再對比了一下自己額頭的溫度。“還真有點,”他放下了碗,拉著他的袖子,焦急道:“我們快些回府,我讓府裏的人給你熬幾碗我之前喝的藥湯,你喝了應該就沒事了。”
越時兮突然很想裝病。但他也隻是想了一想,並不打算去實踐。“我沒事,”他擺了擺手,“我們不是還要去鐵鋪嗎?”夏沽憐聞言,這才想起他們出來要做的正事還沒做,雖然很想先回府再說,但又覺得在夏夫人那不好交代。“那我們馬上去鐵鋪,隨便買一件兵器就好。”越時兮聞言,無奈地搖頭,“不行,”他笑著對他說:“你一定要最好的。”
他之前便問過別人京城最有名氣的鐵鋪在哪,現在就直接帶著他過去了。這是一間不大的鋪子,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有的兵器沒有入鞘,銀光射現,靜待知音之遇。
越時兮幾乎觀察了牆上的每一件兵器,有的過長,有的太短,有的過於厚重,有的又太輕巧。
興許是他要求太高,不停地看,又不停地低歎。鐵鋪的老板是個樸實耿直的漢子,見他一直在躊躇,猜想是店裏的這些兵器他都不中意,亦或是他另有要求,便問道:“這位客官,我看您腰間別了兩柄短刺,像是用此類兵器的高手,不知您今日來我店裏到底是要買新的短刺還是有什麼別的需求?”
“非是我買,”越時兮指向一旁的夏沽憐,答道:“我是在給他挑選一件防身用的兵器。”
“原來如此,那可有客官看上的嗎?”
“實不相瞞,”越時兮的表情略顯遺憾,“沒有。”他取下一把短刀,撫著上麵雕刻繁複,鑲金嵌玉的紋路,不作評價,又抽出刀鞘,細細觀察。
“華而不實。”他給出了一個有點嚴苛的評價。
那店家一聽,倒也不生氣,而是饒有興致地說:“這位客官,我看您眼界挺高,又像是個懂兵器的行家,我店內倒有件兵器,從未拿出來給人看過,還望您評鑒評鑒。”他一說完,便掀了門簾進到內屋,過了一會兒,捧著一個木匣子出來。他當著二人的麵將木匣子打開。
浸人的木香飄散開來,不是來自於這個木匣,而是來自於匣中之物。這是一柄短劍,長約一尺半,劍柄與劍鞘皆為黃檀木,劍鞘上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仙鶴和一個吹笛人,那支笛子的笛孔清晰而精細,笛子的一端有幾筆下垂的流蘇,流蘇之上的地方嵌著一顆冰花芙蓉玉,玲瓏典雅,晶瑩剔透。拔出刀鞘,再觀刀鋒,厚一分則頓,薄一分則浮,剛剛好是越時兮心中所想的樣子。
“這是——”他把這柄短劍遞給夏沽憐,讓他隨意比劃一下。明鋒劃過流空,但聞一聲鶴唳,餘音不絕。夏沽憐讚其絕妙。越時兮神色一凜,兀自在一旁思量。店家見他臉色有變,問道:“這位客官,您覺得這短劍如何?”
“劍是柄好劍,不過,”越時兮沉聲說道:“三年前,武林上出現了一個人人忌憚的怪人,他酷愛設計兵器,曾將自己最為得意的作品之一公之於天下,他說要找人將那張圖紙上的兵器打造出來,但沒過多久卻於江湖銷聲匿跡,再被人遍尋不得。”他盯著店家,以一種近乎步步緊逼的語氣道:“你的這柄短劍,是不是被他所托打造出來的,他人現在又在哪裏?”
店家聞言,道他是個有緣人,苦笑著說:“小兄弟,武林是個瞬息萬變的地方,幾年前的事情你今日還記得,證明你跟這個人關係匪淺。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也不知道這個人去了哪裏。他當初囑咐我好好打造這柄短劍,為了完成它,我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終於辦成了這件事。但等到交付的時候,那人沒來,倒是來了一個女子,把銀子給了我,卻跟我說那人不要這劍了,我當時全然不敢置信,卻也苦於無法找得到他,這劍就一直放在這裏沒被動過,那人竟真的也沒再來取過。”
言辭之間,店家盡是感歎與不解,越時兮聞言,忽然開口道:“那女子是他的妹妹。”他說完之後便陷入了深思,好似與外界有所隔絕。夏沽憐發覺他失神了,就輕聲喚他。
越時兮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身向店家致歉。“抱歉,”他躬身道:“我方才有些失神了。”店家擺擺手道:“沒事。想必那個人對你來說很重要吧。”越時兮微微地點頭,其中卻有著很深重的認定。既然這裏沒有適合夏沽憐的兵器,他也不欲久留。再一躬身,他向店家道別:“那我就不在此叨擾了,沽憐,走吧。”夏沽憐也向店家道了別,準備同他一起離開。
“且慢!”店家叫住他們。他走到二人麵前,把那柄短劍遞給夏沽憐,“拿去。”
越時兮見狀,內心又驚又喜,麵上有著難以抑製的激動。“您,真願意把這柄劍交給我們?”
“說什麼願不願意的,”店家哼了一聲,“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
越時兮萬般感激銘記在心卻不知該如何報答,他從袖中拿出一袋銀子,似是他近日以來積攢的所有,他全數遞與店家,但被其推了回來。
“店家——”
這個外形有些粗糙,個性豪爽而慷慨的漢子拒絕了這一袋分量不算少的銀子,他大手一擺,說道:“這東西,看緣,不看價錢。”
夏沽憐接過那把短劍,端詳著它,他發現這柄劍上沒被刻有任何的字樣,便問道:“它有名字嗎?”
片刻之後,但聞兩個人的回答彙作一處,同時傳來——
“鶴歌。”
在回府的途中,夏沽憐問了越時兮很多問題,對方都一一地作答。其中最讓他好奇的,便是‘那個人’的身份。
“他在武林上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嗎?”
“也算不上了不起。”
“那他厲害嗎?”
“他的確很厲害。”
“你崇拜他?”夏沽憐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非也。”越時兮也停下腳步,沉聲道:“我有點恨他。”
“他教過你武功?”
“是。”
“他是你的師父。”
“是。”
越時兮看似漫不經心地回答,但其實每一句都很真實。他從一開始便知道夏沽憐在疑惑什麼,也從一開始便覺得告訴他也是無妨的。
“他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夏沽憐的眼神裏,除了疑惑,還有一絲明顯的擔憂,是加諸在越時兮身上的,在其他情況之下很難出現的情緒波動。
“我不知道,”越時兮歎了口氣,“所以我有點恨他。”
這是他從未在別人麵前展示過的,心底的酸澀。若是尋常人想要問起,或是企圖知悉這分隻應由他獨自品味的酸澀,那麼他一定會反感和排斥,甚至因此動怒。但夏沽憐是不一樣的,從一開始便不一樣。他情願把美好的東西與他分享,若他想要排遣自己內心的苦澀,他也毫不介意。
夏沽憐又問了越時兮許多關於他師父的事情,他似乎急於了解關於他的一切,若是遇上有疑問的地方,就是更加迫不及待。
作者閑話:
流空鶴鳴,一舞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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