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的燒杯被重重磕到實驗台上，嚴謨眉心微皺，“他建議的？這名字有什麼含義嗎？”
    “沒什麼含義吧，就一個名字。反正我覺得挺好記的。”駱喬隨意地答了一句。
    “你們三個都到了，我今天來晚嘍！”一個中氣十足地聲音從外麵傳進來，費恩推開實驗室的門。
    嚴謨拿起桌上的實驗報告，“費老師，我和你說說我們最近的實驗。”
    “好啊，走，去我的小辦公室。這天，我們喝杯熱茶。”費恩滿臉笑意，腳還沒踏進實驗室，又轉身往外走。
    嚴謨順手關上實驗室的門，跟著他身邊。
    費恩邁著一個八字步，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句，“你們有什麼新的發現？”
    。。。。。。
    “過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嚴謨眼疾手快拉住方溫，兩人閃進過道。
    “哥！”方溫小聲地驚叫一聲，隨即被嚴謨靠牆壓在身上。
    略微急促的喘息聲在他耳邊響起，方溫也跟著深呼吸幾口氣，平複紊亂的心跳。
    從一樓一口氣跑樓梯到五樓，即使是大小夥兒，還是得費點力氣。
    方溫眼睛越過嚴謨的肩膀，看向樓道口，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一閃而過。
    不一會兒，兩人就聽到推車滑過地板的聲音。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衝向電梯。
    不用看也知道，這是那位出大車禍的楊浩昌先生又進急救室了。
    自從離開費恩的私人實驗室以後，最近一個月，兩人時常光顧這家京市仁德醫院的五樓，看一看Q1的臨床試驗成果。
    正如孟帆所說，這位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的楊浩昌先生，接連進了好幾次急救室，每回都是險險撿回一條命。
    從第一次在這兒遇見的愛打聽消息的護工阿姨嘴裏，嚴謨和方溫得到了好多關於楊浩昌病情的消息。
    嚴謨是目標明確，要探一探這Q1是何方神物，讓他沒來由的感到不安。它到底是和Q病毒名字相似呢，還是之間有什麼關係。
    方溫沒思考到Q病毒這一層，他來這裏是要搞明白這Q1有什麼讓嚴謨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護工阿姨給了兩人很重要的一個消息，楊浩昌破碎的脾髒用了新藥在恢複，其它器官卻出現了衰竭的情況。
    和護工阿姨一樣，方溫相信醫生的說辭，以為是大車禍引起的。
    嚴謨卻心裏咯噔一下，有個大膽的猜測。
    他上輩子，就是中了Q病毒，最後器官衰竭而死。
    這器官衰竭，沒準就是Q1引起的。這Q病毒，或許和它有什麼聯係。
    等到醫生護士推著病人走過了，嚴謨才狠狠壓住方溫的肩膀，低聲怒道：“誰讓你到這兒來了？這是醫院，不是公園，怎麼亂跑？！”
    他的上眼皮薄薄往下一壓，紙裁般淩厲，睫毛根根聳立，帶著爆發式的憤怒和難以言喻的擔心。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狠壓著方溫的手仍舊沒用多大的力。
    自從推測出Q1或許和Q病毒有聯係後，嚴謨就單獨行動，避免讓方溫沾著點什麼危險。
    好家夥，沒想到今天在一樓的時候，竟然看見方溫大搖大擺進了住院部。還知道避著點人，不乘電梯，走樓梯。
    明明他之前還囑咐過他，一個人不要獨自走樓梯，更千萬不要到醫院來。
    方溫表麵上答應地好好的，現在卻來了個陽奉陰違。
    剛才如果不是他拉著，方溫可就要直接撞著出來的一群人了。
    早在半個月以前，五樓除了楊浩昌，其它病房的人就換到其它樓層去了。五樓的入口處有專門的護士，嚴禁任何閑雜人等進入。
    楊浩昌本身也沒個親人家屬，方溫這猛然衝出去，還真不知道怎麼解釋。
    “哥，你怎麼在這裏？”方溫也驚訝不已。
    他明明看見他哥去了凱德廣場，這才進仁德醫院，想看一看有什麼發現。
    這醫院一下子把五樓病人清空，還不讓人進，結合他哥那神神的危險預感，方溫總感覺這Q1有什麼秘密，要去看一看。
    他知道他哥多次進入這家醫院，上到五樓。
    “我如果沒在這裏，怎麼會發現你也在這裏。”嚴謨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你每次甩開我，自己一個人。我沒法，就隻有一個人來。”方溫說出這話，伸著手臂環在嚴謨腰上，討好他。
    嚴謨的氣憤莫名其妙地下去一點，湊近了方溫的耳朵，餘怒未消道，“這裏不安全，跟我下去。”
    兩人匆匆走出住院部，來到了醫院前的小花園裏。
    “說，你自己偷偷來了幾次？”
    方溫看著嚴謨問罪的眼神趕緊搖頭，小心翼翼道：“沒，就一次。就這一次，然後就被你逮到了。”
    “你確定？”嚴謨雙眼微眯。
    “我確定，絕對千真萬確。”方溫立即堅定地比了一個一，向小學生挨訓一樣對嚴大班主任說道。
    其實他之前有偷偷來過幾次，不過因為護士台的護士看得嚴，都沒進到五樓，隻在周圍樓道打轉。
    這次萬幸碰到人急救，護士台前沒人。本來他摩拳擦掌要溜進去，偏偏被嚴謨逮到了。
    嚴大班主任看著方溫一臉的堅定，一向明察秋毫的他竟然被蒙混過去了。
    他在心底輕歎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依舊嚴肅，“我之前跟你說什麼來著。”
    他和方溫之前有半開誠布公談過一次，大意就是他要查點和Q1有關的事，驗證一下他那在大家眼中沒來由或者莫須有的危險感。因為危險，所以他要一個人去。方溫在酒店裏，可以到處出去玩玩。隻要不去醫院和費恩的私人實驗室就行。
    結果，這才沒多久，就讓他逮到了方溫。
    方溫放下自己舉著一的手，低著頭，好一會兒沒說話。
    嚴謨等了一會兒沒見答案，覺得不對勁，皺眉，“你怎麼了？犯錯了就應該。。。。。。”
    他的話沒說完，方溫抬起頭來，看向他。他臉上如他平常一樣，沒有一絲表情。
    方溫聲音輕輕的，開始說話，“哥，為什麼我不可以來醫院呢？你覺得有危險，所以要自己一個人去查，要把我留在酒店，還讓我到處去玩。”
    “可這怎麼可能呢？你擔心我有危險，我也同樣擔心你有危險。世上沒有那一對愛人，明知道自己的另一半在做一件危險的事，還可以沒心沒肺，毫不擔心地自己去玩。”
    “我怎麼，怎麼可能，放得下你。”
    即使那危險你曾開玩笑地說過，隻是一種預感，當不得真。
    有那麼一瞬間，嚴謨以為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十幾年後的自己。
    冷漠，脆弱掩藏在厚厚的盔殼裏。
    他以為他半開誠布公地說了，可以不讓方溫猜忌，可以讓他放心。
    可是方溫怎麼可能真的放心呢，他們不是陌生人，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兩人各自擔心對方，各自想要對方置身事外，到頭來誰都身在局裏。
    “我，對不起。。。。。。”心底的那口怒氣順著喉嚨一直往上，衝出嘴裏化作一聲道歉。
    “我讓你擔心了。”
    不知是不是最近一段時間總夢到上輩子的事，他有時候總覺得自己還沒死，還活在那個子然一身的上一輩子，靠著點年少記憶裏的影子，裹著冷漠的厚殼子。
    “哥，我，我就是怕你突然之間出了什麼事。你這段時間常常不見蹤影，晚上還總做噩夢。”一秒冷漠過後，方溫又變成了那個文靜儒雅的男生，擰起擔憂的眉毛。
    “我知道。”不顧周圍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嚴謨抱住方溫，在他耳邊親了親。
    “今天不查了，我們回去。”
    打車離開的時候，一個路人從旁邊路過，不小心撞了嚴謨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路人連連道歉。
    嚴謨捏住手指，無聲地搖了一個頭。
    晚上方溫睡熟以後，嚴謨打開燈，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
    這是今天那人撞到他的時候，塞在他的掌心裏的。
    真神奇，這年頭，還有人通過這種方式，來傳消息，搞得像特務接頭一樣。
    嚴謨展開紙條，上麵寫著凱德廣場，B棟201。我有你想知道的東西。
    他今天才跟著孟帆去了凱德廣場，沒想到這紙上就寫了這麼一個地點。
    誰送的，孟帆嗎？
    凱德廣場周邊都是商務樓，孟帆所在的秦鼎藥業也在那個地方
    嚴謨跟過孟帆幾次，還自己找人查過，都沒發現他有什麼問題。他好像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項目部副經理。
    手中的紙片撕碎了，丟在一旁的垃圾桶裏。
    嚴謨低下頭，手指繞著方溫耳邊的碎發，看著他熟睡的麵容。
    為了一個很多年後才爆發的什麼Q病毒，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危險第六感，他竟然多次潛入病房，跟蹤人，還找人調查，侵犯人隱私。
    真是，完全不像他自己，冷靜仔細全沒了。
    嚴謨低下頭，在方溫的頸邊輕輕地蹭了蹭。
    明天去見見這不知是誰的神秘人。
    聽一聽他口中他想知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如果再沒有什麼，嚴謨想，既然做不到秋毫都知，那就遠離是非。
    他有溫溫在，不該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