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枯黃的葉片兒在空中亂飛。
    嚴謨步行穿過馬路時，不知哪兒晃晃來一片黃葉兒，打著轉在他眼前下落。
    嚴謨伸手，接住了它。
    葉片兒被風大哥吹得暈頭轉向，隻剩下一半掛著筋連著骨的肉體。
    環衛阿姨拿著等高的大掃把，呼啦一掃，卷起一大堆落葉。
    嚴謨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看著環衛阿姨甩開了膀子一收一放，地上的落葉全部進了三輪車。
    他來得太早了，B棟的大門都沒開呢。
    京市的秋天冷，溫度每天都降個不停，無端讓人嗅出一股冰碴子味。
    這大冷天沒坐一會兒，露在外麵的手就冷了起來。
    嚴謨把玩手中的葉片，在環衛阿姨騎著三輪車路過時，站起來把葉片丟在了車裏。
    阿姨回頭看了他一眼，蹬著車快速遠去了。
    大早上的跑到廣場附近坐著，還手裏拿著一片葉子看過來看過去，大媽怎麼看怎麼覺得嚴謨不是好人。
    嚴謨無奈地露出一個笑，這事兒真不怪他。
    這不昨天才說有事兒和溫溫一起，今早他思前想後好久，還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因為不知道怎麼說出口，他早早就出了門。
    看著環衛阿姨遠去，嚴謨邁開步子走向不遠處的早餐店。
    大冷天站外麵幹什麼，還是去吃早飯吧。
    見到存孤的時候，要說嚴謨不吃驚，那絕對是假的。
    拿出自己修煉這麼多年的冷靜鎮定，嚴謨坐在他的正對麵。
    “你給我傳的紙條？”
    存孤這會兒沒帶眼鏡，看起來還挺溫和有禮，聞言點了點頭。
    存孤和方溫接觸過好幾次，嚴謨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動機，反正在他看來不是什麼好事。
    但人家在評估大會上幫過青青培植基地，不管動機如何，結果是好的。
    還有那時斷時續的上輩子記憶，似乎也有這個人的影子。
    他想過他們之間總有一天會見麵，但沒想到見麵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孟帆是你的人？”停頓了幾秒，嚴謨再次問道。
    存孤依舊點頭。
    那這麼說，孟帆關注Q1，就是他關注Q1了？
    問完兩句話，嚴謨就沉默了下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別看對麵坐著這人現在一臉溫和相，但你要想想他的身份呀！
    整個亞洲地下世界的王，影響力甚至輻射到歐洲，美洲等地方。
    而嚴謨一個培植師，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兩個人八竿子打不著，現在竟然坐在一起，還是存孤傳紙條讓他過來，想想嚴謨都覺得神奇。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存孤才溫和地開口，“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謹慎，警惕心高。”
    這話一出，嚴謨汗毛都聳立起來了。
    什麼意思？他認識嚴謨？這具身子以前的主人？
    那他接受的嚴謨記憶裏為什麼沒有存孤這個人？失憶嗎？
    嚴謨不動聲色地繃緊了身子，打算說點什麼。
    比如含糊地嗯一聲，蒙混過關，見招拆招。
    “或許不是以前，是上輩子，我的夢裏。”存孤又來了一句。
    嚴謨手指抖了一下，心情鐺地一下從高落到低。
    這風馬牛不相及地兩句話，信息量是不是包含地太多。
    什麼叫上輩子，我的夢裏？
    存孤看見嚴謨輕微抖動的手指，說道：“自從一年以前，我就短短續續開始做一個夢，很完整，很連貫。之前夢的都是我做過的事，之後夢的卻是我沒做過而打算做的事。真神奇，一個夢而已，居然能準確預知我想做的所有事和做了這件事的後果。”
    嚴謨遏製住自己心裏的吃驚，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你在夢裏夢見我了。”
    這話不是問句，而是一個陳述句，肯定句。
    “是你，也不是你。”存孤抬眼看向嚴謨。
    嚴謨不動聲色，垂下了自己的眼皮。
    因為自己就是重生的，根據存孤的描述。嚴謨大膽猜測他夢見的是自己的上輩子，而自己在他的記憶裏出現過。
    出現過？是以他上輩子方溫的身份？那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怎麼樣？為什麼他重生回來沒有關於他的記憶？
    心裏這麼想，嚴謨卻說道：“夢本身是非常神秘的，有人說它有預知未來的功能。你夢見我或許是因為我們以後有交集。”
    他隻要是一個正常人，他就不會相信存孤說的話。
    “你管那叫夢嗎？你這樣認為？”存孤溫和地笑了一下。
    “我覺得它更像是上輩子的記憶重現。”
    嚴謨表現出了一個驚訝。他要是一個普通人，聽到有人把夢當作上輩子的記憶，他想這個驚訝是不為過的。
    “所以根據你的意思，我們上輩子見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這倒是一個探索他上輩子記憶裏記得存孤這個名，其它卻什麼也不知道的好時機。
    “見過，也沒見過。你的言行舉止，處世態度，很像記憶裏的一個人。他叫方溫，你現在的另一半，是嗎？”存孤臉上仍舊帶笑。
    “你的行為舉止，和他的麵貌結合起來，那就是我夢裏認識的人了。”存孤說道。
    嚴謨心裏一震，知道他說的是上輩子的自己。這麼說來，他夢的是上輩子的事無疑了。
    不過在臉上，嚴謨卻是驚訝地笑了笑，“這說法實在太荒謬了，溫溫是溫溫，我是我。人在夢裏是什麼事都能發生的。或許你以前在哪兒見過我們，然後夢裏無意識地把我們揉捏在一起？”
    這話說出來，嚴謨都覺得怪異。
    不過麵對存孤，他可是一點心思都不能放鬆。他總不會今天叫他來，單純告訴他Q1的事？
    “或許吧。”存孤似乎並不糾結這一點，轉而問到了今天的主題，“你在查Q1？你還找了私家偵探，查孟帆。”
    “孟帆的行為讓我起疑，他過於關注紅岩草和Q1，我稍稍調查了一下。”嚴謨答道。
    被人家老大點出自己雇人查他的小弟，這滋味。。。。。。
    說實話，嚴謨有那麼一點尷尬。
    這Q1嚴謨認為和Q病毒有關。存孤現在和Q1扯上了聯係，嚴謨不得不揣測，十二年後的Q病毒，是不是和他有關，甚至就是他製造的。
    存孤並不在意嚴謨的解釋，說道：“我的夢裏，很多年後，世界上會出現一種全新的病毒，Q病毒。全世界的醫生都沒有辦法，染上病毒的人都會器官衰竭而死。。。。。。”
    嚴謨聽到這話，一直鎮定的臉色變了變。
    他的夢竟然延續到了Q病毒。
    他說這話的意思，好像這Q病毒不是他反人類搞出來的。
    “你不是問我們上輩子什麼時候見過麵嗎？”存孤臉上的笑容消失下去，“我們光明正大地見麵，就是在你染上Q病毒，要死的時候！”
    這話一出，嚴謨嘴角抽了抽。
    什麼意思？什麼叫光明正大地第一次見麵？
    難道他之前和這位地下世界的老大還偷偷摸摸見過麵，莫不是他夢境錯亂了吧。
    嚴謨本想問問什麼叫光明正大。存孤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又道：
    “Q病毒不知道是誰放出來的，我夢裏的記憶延續到你死的時候。此後夢境一直重複，再也沒有往下發展。起初這麼荒謬的事情，我自然不會相信。不過。。。。。。”
    說到這裏，存孤頓了頓，“我根據夢裏的線索從後一直查到前，的確找到了Q病毒的前身，就是Q1。你查到的楊浩昌現在全身器官都在衰竭，就是因為Q1。”
    這話一出，就相當於驗證了嚴謨心裏的猜想。
    果然，他的預感沒有錯。提前十二年，他碰上了Q病毒的前身！
    不過，嚴謨怎麼可能順著他的話講。
    他現在叫嚴謨，他又並不是上輩子的方溫。存孤把夢境當作上輩子記憶，現在還說出了一個危言聳聽的Q病毒。嚴謨當然不可能自然而然地符合。
    要這樣，才會顯出他的可疑。
    嚴謨搖搖頭，神色變凝重，“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關於Q1的事？Q病毒什麼的我不知道。我查Q1隻是因為我覺得孟帆很可疑。想弄清楚他為什麼關注Q1。”
    “你是說它是一種病毒的前身？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變成這樣，但你這樣說，為了以防萬一，我是不會再去查Q1了。這事本來也是我一時的好奇。。。。。。”
    嚴謨邊說，邊觀看存孤的反應。
    但他自從臉上笑容消失以後，表情一直很平靜。
    嚴謨繼續道：“你夢裏夢見了醫生都束手無策的Q病毒，那你知道傳播的途徑嗎？以後如果真的發生這事了，我想我可以預防一下，讓自己死得慢一點。”
    存孤一直盯著嚴謨一張一合的嘴巴，聽到他說這句話，露出一個不知道什麼有什麼含義的笑容，“傳播途徑我不知道。我夢裏麵隻到Q病毒大肆肆虐的時候。”
    嚴謨聞言點頭，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存孤剛才的笑容讓他後背升起一股涼意。
    果然，人再怎麼偽裝，某一瞬間，還是會暴露本質。
    兩人之間又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嚴謨才開口道：“如果你之前是為了你夢裏的那些莫須有的畫麵找上溫溫的話，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去接觸他了。你剛才也說了，你夢裏的那個人隻是麵貌像而已，溫溫不是那樣的人。”
    說完這段話，嚴謨站了起來，連他自己都十分佩服自己，敢對這位地下世界的王提要求。大概是他現在掛著一副溫和的麵相，讓人警戒心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