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14回 守仁帶頭鬧學堂 存善惶恐說新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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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仁做了先生後,一改以往孫先生的做派。每天隻給學生們教一會兒看書識字的正事;其他時間就帶著一幫半大小子們四處亂竄,還美其名曰“體驗生活”。有時讓守義教大家用麥杆編籠子、做彈弓、刻木雕;有時組織大家去捉螞蚱、蟬等各種小蟲子研究,有時組織爬樹、割草、踢健子、滾鐵環、丟沙包等比賽,甚至還帶著孩子們去豬圈裏看母豬生產。一幫孩子玩得不亦樂乎。存善覺得守仁這樣教書實在辱沒斯文,幾次罵他不務正業,告誡他要認真教學。守仁反而振振有詞地說“這是讓娃娃們提高生活技能。”存德當初答應了夥計讓娃娃們來上學、因孫先生家裏有喪事,才不得不讓守仁頂替先生位置,本也不指望他能教出什麼東西來,隻要能帶著他們不出事就行,於是便勸存善不必理會,由著他們去胡鬧。
一個夏天過去,學生們個個曬得黑不溜秋、全無讀書人的斯文樣兒,不過倒也認了幾個字,學了一些生活技能;夥計們因是東家出資辦學、又是大少爺做老師,雖然從內心對他的教學方法不認同,但表麵上說出卻也都是感謝的話。
到了八月,守仁開學時間到了,但因周母的生日也快到了,因此延遲了幾日,在家裏給周母過完生日,才準備起身。周母一心不想讓他離家而去,但經不住存德反複勸說,才眼淚汪汪送守仁去了西安。守仁走後沒幾天,孫先生母親出了七七,他就又來到周家繼續教書。但娃娃們野了一個夏天,更加難以管教。孫先生苦不堪言,但因周家有恩於他,隻能硬著頭皮頂著上。
陳樹藩當上陝西督軍之後,黨同伐異,陝西官場紛爭不斷;民國六年五月,在“府院之爭”中落敗的段祺瑞被黎元洪免職,陳樹藩作為段祺瑞皖係的得力幹將,當即通電宣布陝西獨立,脫離中央;六月,陳樹藩將省長李根源驅逐出陝西;到了七月,段祺瑞“再造共和”,重新組閣,陳樹藩兼任陝西省省長,集陝西軍政大權於一身。陳樹藩大權獨攬,獨斷專行,倒行逆施,陝西境內經濟凋蔽,民不聊生,反對陳樹藩的呼聲日盛。
民國六年十二月,陝西國民黨人響應孫中山護法反皖的號召,高峻在白水宣布獨立,通電討伐陳樹藩;耿直在西安舉事,結果敗退出西安,與因擁護李樹源而遭陳樹藩設計陷害的患難之交郭堅會師於鄠縣,成立陝西靖國軍總司令部,率軍圍攻西安,討伐陳樹藩。陝西境內硝煙四起,烽火不斷。
為了增強實力、擴充軍隊、打擊靖國軍,保住其督軍地位,陳樹藩強令農民種植大煙以征款獲取暴利。從民國七年春開始,陳樹藩通過各縣知事明文號令農民公開種煙,強令各縣按耕地麵積的百分之五十交納煙款。至此,陝西境內種煙成瘋,吸食大煙蔚然成風。
雖然外麵戰事不斷、社會動蕩,但地處偏僻之地的周家集猶如風浪夾縫中的一葉扁舟,仍然保持著難得的平靜。這天,存善從縣城回來後,便來找存德,說了兩件大事。存德心裏吃驚,不敢做主,兄弟倆一起來見周母。見過禮,存善便告訴周母:“今兒見到趙知事,他告知我兩件事。我和大哥不敢做主,特來請娘示下。”周母便問他何事。存善遲疑了一會兒,才小聲說:“第一件,趙知事說上麵力推剪辮子,但鄉民們不配合。他要求咱家帶頭做個表率。”周母聞言呆了一會兒,才說:“真得不給留了?”存善點了點頭,又看了存德一眼才說,“看來這次官家是下決心不讓留了。趙知事說如果我們家不配合,就免了我這個鄉約,還要重罰呢。”周母聽了目光呆滯,沒有做聲。存德便對周母說:“這次估計真得躲不過了。如今鎮上外來的人越來越多,留辮子確實沒有幾個了。”母子三人沉默了一會兒,周母才長長歎了口氣說:“明天,你們去給祖宗上柱香吧。”存德兄弟倆起身齊聲答“是”。
存善接著說:“這第二件事,趙知事要咱家勻出一半地來種大煙。”“種大煙?”周母大吃一驚。存善就說“趙知事說,如果不種,將要課征懶稅,而且上交的公糧要提高一倍。”存德立刻驚叫起來:“懶稅?公糧提高一倍?這還要不要人活了?”存善說:“正是呢。反正就是要督促大家都種煙。根據縣裏下發的文書,種大煙每畝僅收稅30大洋?”存德驚叫起來:“30大洋?一畝地種糧食收益才不到20大洋。”存善接著說:“但種煙的收益是種莊稼的三倍。”存德更加驚得張大了嘴:“三倍收益?”存善說:“是的。聽趙知事的口氣,種煙是勢在必行的事,越早種越好,越得越多越好。而且種煙比種莊稼收益好得多。”存德恨恨地說:“他這麼賣力,自己從中得益多少呢?”存善說:“這我那敢問啊?不過聽他的意思,這是省裏的命令。你以前不就說過,咱家要跟緊官家的步子嗎?既然這是官家的意思,那咱照著做不就成了,關鍵是種煙收益好啊!”周母有些擔心地說:“可這大煙是個禍害啊!前幾年不說是禁煙嗎?”存善說:“那是早幾年前的事了。聽趙知事說,前兩年那個陸將軍就開放禁煙了。隻是沒有推廣到咱這裏,聽說以前種煙的人都發大財了呢。而且聽他的說法:咱這關中道最適合種大煙,以後要將這關中道全都要種上大煙呢。”周母和存德聽了沉默不語。過了許久,存德才鬱鬱地說:“既然是官家的意思,那就照著辦吧。”
第二天,存德帶一家男丁,到祠堂裏拜了祖宗,又到祖墳上哭拜了一回,回到家裏如喪妣考一般,痛苦流涕地給全家上下都剪了辮子。看到全家人光禿禿的後腦勺,存德心裏難受得無以複加,在家裏躲了十幾天都沒有出門。由於周家的示範作用,加之存善賣力遊說,不出一個月,等到秋收時節,周家集的鄉民們就基本剪完了辮子。孫先生起初寧死不剪,周家雖他身份不同也不勉強;隻是過了幾個月,經不住下人夥計們的取笑,孫先生反而主動剪切了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