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對不起你啊。。。”
    “可是我不認識你。”
    眼前的中年婦女仿佛沒有聽見林雨說話，她將一包小餅幹塞進林雨手中，見其並未有所反應，便又拿回拆開包裝袋，右手舉起餅幹的一角，遞到林雨嘴邊，雖然並沒有開口說話，但她迫切的眼神讓林雨無法拒絕，可腦中卻有一個小人提醒林雨，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
    環顧四周，老舊的家具和脫落的牆皮，房子並不大，但它的主人幾乎用盡了每一處空間，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殘破的書籍，采光並不好，還未進入黑夜，房間已然昏暗不見五指，僅靠著頭頂的吊燈勉強支撐，時而閃爍，黃色的燈光並不明亮。
    不知道為什麼，林雨跟隨著中年婦女來到她的住所，林雨看向嘴邊的餅幹，不忍拒絕，她還是張開了嘴，餅幹很甜，鬆軟可口，牛奶的香味彌漫在口腔之中，輕咳一聲，餅幹的渣滓在喉嚨中搗亂，第二次咳嗽還未來臨，一杯溫水已經出現在嘴邊，中年婦女始終觀察著林雨的一舉一動。
    “謝謝。”溫潤喉嚨，總算緩了過來，林雨撫順胸口，她正式介紹自己，“您好，我叫林雨。”
    “林雨？林雨？”接連兩個疑問，中年婦女一臉不可置信，她不顧林雨的感受，用手在其臉部仔細摩挲，不放過每一寸肌膚，她眯著眼，跟隨著手的動作。
    “您認識李鳶嗎？”
    “你不是她，你不是李鳶。”瞬間萎靡，帶著失望，她癱在椅子上，不住地搖頭。
    一陣碎步聲由遠及近，一個約莫和林雨半身高的小男孩從裏屋跑了出來，他拉著中年婦女的手來回擺動，“奶奶，奶奶，台燈又壞了！我不想做作業了，我想出去玩！”
    “您認識李鳶吧？能告訴我她發生了什麼嗎？”
    將小男孩送出門外，中年婦女返回家中，她倚在門框上，遠遠地注視著林雨，片刻，她才挪動腳步向裏屋走去，一陣翻找聲後，她才再次回到客廳，手中多了一張照片和一個信封，她將照片遞給林雨，手指一下子便落在一個女孩的頭上，女孩歪著頭，笑得很甜，五官和臉型雖然尚且稚嫩，但卻和林雨極其相似，若不是林雨親眼所見，這巧合實在讓她難以置信。
    “她。。。她是個好孩子。”
    “能給我講講嗎？”
    。。。。。。
    為了減輕高中生的學業壓力，學校特意組織了野外郊遊活動，輪到高二年級，身位年級主任的王霞，同樣也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她是一位和藹可親的女人，同學們很喜歡圍在她的四周，不同於其他老師那般嚴厲，她仿佛擁有魔法一般，總能溶解老師與學生之間的隔閡，所以郊遊當天，五班的每個人都樂在其中，而王霞也準許了他們喝啤酒的過分要求。
    借著酒勁，同學們把心中不敢說的話盡數吐露給每一位任課老師，諸如向化學老師訴說作業繁多，向生物老師抱怨講課聲音太小，那些不敢說的話，他們都說出了口，身為班主任的王霞是同學們的重點訴苦對象，高考競爭激烈，身為高二的學生已然了解，其中不乏有那些生長在普通家庭的獨生子，他們的肩膀背負著更大的壓力。
    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幾近黃昏，王霞發現了獨自坐在草坪上的李鳶，她的身旁沒有酒瓶，沒有同學，更沒有老師，王霞不解，她走上前拍了拍李鳶的肩膀，“我能坐在你的身旁嗎？”
    李鳶嚇了一跳，她抬起頭看向王霞，小雞啄米式地點頭，“可以的，老師好。”
    王霞也跟著點了點頭，她緊靠著李鳶坐下，順著李鳶的視線向天外望去，“在看什麼呢？”
    “老師，您說，什麼樣的東西是錯誤？”
    “錯誤？我覺得。。。傷害了他人的東西就是錯誤吧，或者是違背真理、違反法律等公序良俗的事物，這也能稱為錯誤。”
    “那如果是家人不願意接受的呢？”
    王霞不解，但她還是撫向李鳶的頭，“可能你在叛逆期，與家人的想法不同，但這就是人的個性，老師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家人也管不住。”
    僅是簡單的幾番交談，李鳶便一掃眼前的陰霾，開心地融入集體，臨走時，不知是誰提議拍個合照，盡管想要站在王霞身邊的學生很多，但李鳶還是受到了王霞的青睞，她歪著腦袋，笑得正甜，照相機正好記錄了這一刻。
    可未曾想到，這是李鳶最後存在的證據。
    禮貌的敲門聲，兩名身著製服的警察站在了辦公室門口，那個乖巧的女孩選擇了離開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征兆，麵對警察的詢問，王霞啞口無言，她才發現，她從來不了解李鳶，她隻知道，李鳶總會按時完成作業，值日值周從不怠慢，見到老師她總會鞠躬問好，交給她的任務總能認真完成，奇怪的是，她離開的毫無征兆。
    更奇怪的是，沒有人再記得她，畢業冊中沒有她的名字，檔案記錄缺了她的資料，就連認識她的老師們也忘卻了她的存在，日子照常進行，好像她的離去，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甚至她的家長也未曾出麵。
    直到有一天，王霞辭去了老師的職位，她的孫子誕生了，本想回到家中替子女帶孫子，清理東西時，她才發現玻璃桌麵下藏著一封信，它被隱藏在眾多照片文件之下，署名便是那個快要在腦海中隱去的名字——李鳶。
    。。。。。。
    說著，中年婦女將信封遞到林雨手上，她說道：“我不是一個好老師，她要我交給一個來取信封的人，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我隻得留在學校幹些雜活，一直等。”
    “信裏說了什麼？”
    “也許你就是她說的那個人，它歸你了。”
    淚水沾濕了信封，中年婦女已經泣不成聲，林雨接過信封，正要打開，卻又無法行動，待中年婦女情緒緩和，她問道：“您認識於盛茵嗎？或者。。。於紅？她們都是女生”
    中年婦女搖了搖頭，“我教的孩子裏，隻有一個姓yu的，他是男孩子。”
    林雨起身，鞠了一躬，她鄭重地說道：“老師，您辛苦了。”
    也許是解脫吧，莫名的愧疚，莫名的自責，當把信封交出去的那一刻，她布滿皺紋的臉仿佛舒展了許多，林雨不便打擾，離開時她說道：“正如您所說的，傷害了他人的東西就是錯誤，或者是違背真理、違反法律等公序良俗的事物，這也能稱為錯誤，您並沒有錯，在她的生命裏，您是位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