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其他店鋪那般招搖，影鳶如同往常一樣營業，但捧場的客人非常多，縱使沒有優惠活動，人們也樂意肩膀挨著肩膀，隨著音樂的律動搖擺身軀，林雨給店長提前打了聲招呼，雖然並沒有收到隆重的歡迎儀式，但店長在這擁擠的人群中新添了一個小桌，也算是多年交情的最好證明。
    點了一杯最烈的酒，而自己的桌前則是一杯橙汁，雖然很不禮貌，但對方已然習慣這樣的安排，林雨將酒杯推向他，“請你的。”
    緊皺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指尖在玻璃杯口打轉，王衛民看著周圍形形色色的人們，忘我的樣子像是癲狂的病患，雖然沒有大喊大叫，但放縱的裝束好似壓抑良久，借此釋放，竟變得合情合理，王衛民笑了，好久沒這麼開心，這地方給了他無限的驚喜。
    “你慢點！”眼看王衛民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林雨甚是擔心，雖然知道他的酒量並不差，但她更了解影鳶的秘密，為了讓顧客不斷消費，這裏的酒往往入口輕柔，但不出幾個小時，酒精變會占據大腦，奪去它應有的思考能力。
    “再來一杯！”
    店員們忙碌的身影穿梭於人群之中，約莫半首歌的時間，一杯新酒進入王衛民的視線，林雨趕忙攔下了他，“你慢點喝，後勁大！”
    半信半疑地看著杯中的酒液，王衛民點了點頭，“我把你約出來，你男朋友不會吃醋吧？”
    “不會，已經分手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抱歉。。。”
    “你呢？你和鍾寶又怎麼了？”
    音樂聲並不大，人們的歡愉聲並不能掩蓋兩人的交談，一杯酒下肚，愁緒四溢，“我和他談了快十年，父母也已經接受了我們的關係，可是他總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這讓我很累，像是束縛我的枷鎖。”
    “其實我挺羨慕你們的。”打斷了王衛民的牢騷，林雨笑了笑，“至少還有煩惱活在你們身邊。”
    天花板上旋轉的燈，像是記憶碎片，一圈又一圈，在腦海中打轉，林雨端起王衛民身前的酒，學著他的動作一飲而盡，熾熱銘刻糾纏，梳理經過，來不及回應王衛民的不滿，周身已然墜入深海，凝望著，潛藏在海底的光。
    。。。。。。
    “哥哥，你看我編的花籃好不好看？”年幼的林雨不過十歲，而她口中的哥哥則是她孩童時期的唯一玩伴，血濃於水，年幼時卻不懂。
    “你別跟著我啦！我要跟男生一起玩！”即將步入初中校園的哥哥，顯然已經明了男女的界限，不知從何時起，他也有了丟臉的概念。
    碎片式的記憶沒有起因和結果，過程並不完整，但那些沒有營養的對話，反而異常清晰，不明所以，卻也所剩無幾。
    哥哥比較頑皮，學習並不好，與林雨的成績相比，隻能用差來形容，父母經常用林雨的乖巧來教訓哥哥，無論是玩具，亦或是零食，她總能輕而易舉獲得，因此，哥哥總是飽含委屈。
    “哥哥，我把娃娃借給你玩！”
    “我不要。”
    看著哥哥歪頭的模樣，林雨抿著嘴，拉他的衣角，“那哥哥要什麼？”
    “你去給媽說，你想要把玩具槍。”
    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應的，印象裏好像拒絕了他，不明白同學們為何羨慕林雨有個哥哥，每逢拌嘴時分，她總少不了遭受哥哥的打罵，不敢和父母說，她隻得在心中怨恨，孤獨時又將這怨恨拋到腦後，笑臉相迎，如此，周而複始。
    “這道題會不會？”
    “不會。”
    哥哥將作業癱在桌前，仰天垂手，“你不是學習好嘛！這都不會！”
    “可是，我還是小學生。”擺弄著手中的音樂盒，搖晃著水晶球內的雪花。
    “這是什麼？誰給你買的？”哥哥毫不客氣地搶了過去，任憑林雨如何打轉，也無法從他的手中奪回。
    “這是我們班語文課代表送給我的禮物，你別弄壞了。”
    “禮物？”哥哥仔細打量眼前的物件，它是一個陶瓷音樂盒，外形則像是一隻袖珍鞋，周身粉紅，約莫一個成人的巴掌大小，鞋麵上嵌著一個玻璃球，球中兩隻小貓身著西裝婚紗作親吻狀，隨著手腕的搖擺，雪花似的泡沫飄蕩在小貓的四周，“他送這個，沒對你說點什麼嗎？”
    看著一臉壞笑的哥哥，林雨不明所以，“還給我。”說著，她再次撲向哥哥。
    記憶就此中斷，林雨也不記得有沒有搶回音樂盒，不記得哥哥接下來說了什麼，更不記得日子如何迫近。
    “要多吃飯知道嗎？”一邊整理林雨的圍巾，一邊偷偷將手中的東西塞給她，“和同學們搞好關係。”
    點頭答應，林雨拾起哥哥身邊的箱子，太重了，它僅離地片刻便又沉沉地落下。
    “我來。”哥哥揉了揉眼睛，寒冬的風雪讓他睜不開眼。
    “我幫你吧，一起提。”
    “讓他提，你別動。”爸爸突然開口，林雨隻好照做。
    “多吃飯！多喝水！還有。。。還有。。。”轉眼哥哥便消失在了人海，再見時他已經出現在火車車窗旁，探著腦袋，揮動著手。“別和別人打架，別去人少的地方，還有。。。還有。。。”
    林雨的個頭太小，人們幾乎將她圍了個水泄不通，尋不到媽媽身處何處，她隻好努力踮腳張望，哥哥的話漸漸被嘈雜的人聲淹沒，不知道過了多久，風兒也呼嘯著向她襲來，哥哥的腦袋隨著火車的前行漸漸遠去，隻聽他大吼一聲。
    “要記住，我是你哥哥。”
    車廂的燈一個接一個前行，像是忽明忽滅的燈在眼前閃爍，一圈又一圈，刻在她尚在發育的腦中，揮之不去，低頭查看，手中握著一堆零散的錢，盛不住，硬幣順著指縫掉在地上，發出陣陣清響，低頭一一拾起，不明白素來小氣的哥哥為什麼給她錢，冰寒肆虐，周身的每一片雪花仿佛曆曆在目，像是水晶球中的絢麗，卻無法掌控。
    。。。。。。
    “林雨。”
    感受到肩膀的觸動，林雨這才回過神來，她抬起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身形並不壯碩，反而略顯消瘦，定睛一看，認出了對方，林雨趕忙起身微鞠一躬，“店長。”
    “瓶子呢？”說著，店長看向同桌的另一個人。
    “她臨時有事，勝才路發生了重大交通事故，她得去現場安排救援。”
    “她那個樣子方便嗎？要不。。。”
    “你剛才說哪裏？”啪的一聲！王衛民猛地拍向桌麵，“勝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