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回首昨日東風 第二十一回 物是人非事事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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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萬歲!——”
“陛下萬歲萬萬歲!————”
權力的誘惑的確是巨大而令人無法拒絕的,靖王走上金龍寶座,享受眾臣朝拜。聲音穿透殿堂,向外擴散,直到天邊,好像是從天上傳來的祈願仙音。而新皇頭戴的冠上珠簾晃蕩,卻並不影響俯他俯視天下的視線。
舒天機隱在龍座之後,就像以前守護先帝一般,如影子無聲無息,眼神冰涼,隻是今時不同往日,他眸裏的珠光難以抑製地不停流轉。等太子被處決,他也該帶著敕虎堂上下歸隱江湖了……
隱衛們從宮中撤出,敕虎堂上下難得相聚,兄友弟恭,門裏異常熱鬧。舒天機與新君交換了那樣的協議,被允許攜弟子辭官出城,得獲自由。在堂中宣布了遷堂事宜,一時熱鬧的大堂酒席,竟然靜得出奇。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會喜歡沒日沒夜的血腥和殺戮呢?就算出於正義,得名廟堂,卻仍然抵不過“仁慈”二字!舒天機每每跪在祠堂,看著先祖牌位,他總會忍不住質問,為何身為將軍之後不能裹屍沙場,卻隻能躲在詭譎的地獄裏揮舞鐮刀?
舒天機拿起佩劍,激動得吼叫出聲:“從此以後,再無舒姓影衛!世世代代,不得違背!”
暗月淚目,看著自己深愛的丈夫,她同樣舉刀。
所有授牌弟子跟隨舒天機抽出腰間武器,用鐵牌擊碎刀劍,並將刻有自己名號的鐵牌擲於地。一陣鐵器的叮當脆響之後,舒天機退出大堂,將自己鎖進內院的練功房。憋在胸膛的一口陳年老氣終於鬆動,舒天機坐在軟墊上,低垂的肩慢慢地開始上下顫動。
練功房的窗口開得又高又小,此時幽暗的屋子隻有一條由細變粗的光線透進,打得地板亮白似銀輝。這樣的情景,舒天機不由想起幼時和先帝一起練武的情景——兩人都已經汗流浹背,他和先帝隨意地坐在地板,先帝指著光線裏浮動的塵埃,跟他說,天機,你就像它們一樣,在暗處時無聲無息,可一旦被日光照射,就能彙聚出極美的景象。天機,若你隻為影衛,確實可惜!以後,我定善用你,不使你的才幹學識掩蓋遮藏!——久遠的回憶湧上心頭,舒天機痛心疾首,他沉吟悼念:“陛下啊陛下……是你……是你親手將天機……養成了一頭怪物……看著太子毀滅……將是天機在這世間……對你……最後犯下的罪……”
暗月守在外麵的回廊,捂嘴痛哭。
哭完,她接過阿棺遞來的手帕,紅著眼問:“應晚呢?怎麼整日不見他人影?”
阿棺答道:“他這幾日心情不好,剛被秋水請出去吃酒。”
“這孩子重情意,雖入宮時間極短,但心裏還是憂慮廢太子的……想當初秋水出事時,他連茶飯都沒心思吃……我先去看看他兩個哥哥……”
師娘有意眼神回避,阿棺體恤,看著她嘟噥出院牆,阿棺站在原地,聽風耳動。回廊的牆角有螞蟻列隊而過,阿棺抬頭望了望天空漸漸糜集的烏雲,歎氣:“看來,要變天了……”
還是他們經常光顧的酒肆,還是以前和舒應晚一同喝過的醉三坊,可不知為何,秋水環顧四周,隻覺恍如隔世。坐在他對席的少年鬱鬱寡歡,滿眼黯淡,不似曾經神采飛揚。
物是,人非。
秋水能夠回京,舒應晚很為他開心。可此刻,就算麵前擺的是仙露瓊瑤,舒應晚也很難展露笑顏,更別說讓他說些討喜的話活躍沉悶的氣氛。
靜默許久,暴雨忽至。秋水側目,望著肆外奔走的百姓,他輕聲問:“應晚,如果我和他,你隻能幫一個,你選誰?我隻想聽答案!”最後一句,像是提醒,更像警告。此刻,秋水的呼吸帶動嘴巴上下翕動,鼻翼微顫,他應該是緊張的。
舒應晚起身,深深地凝眸望他不再溫和的臉。
“秋水,你們不一樣。——但男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尤其在對待愛情這方麵。——如果你非要讓我在友情和愛情當中選一個,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我選擇他!”
舒應晚決絕轉身,心痛不已。他現在才體會到,有時候,說出傷害別人的話,自己的心,會比聽的人,更難受百倍。和多年好友分道揚鑣,舒應晚此刻心裏的滋味,沒人能體會。無論商春華對他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無法看著商春華成為屠夫刀下的亡魂!這樣想著,舒應晚走在暴雨裏的決心,越發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