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侯府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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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剛過,蘇瀧把火盆拿到屋外,用鐵鉗撥著盆裏的炭火,把燒盡的炭灰小心翼翼的鏟了出來,順勢揚起的灰塵在幹燥的空氣裏飄飄揚揚,蘇瀧吹了吹麵前的灰塵,盡量不讓它們飄進屋內,炭盆清好後,蘇瀧拍了拍衣裳,端著盆進了屋。
    蘇瀧一邊往盆裏添著木炭,一邊看著坐在桌前的李承勳。
    李承勳拿著一卷竹簡,借著屋外白雪印襯出的明亮看著竹簡上被磨損不清的字跡。
    “少爺,這竹簡有些年月了吧?”蘇瀧看了他手上的竹簡一眼,從旁問道。
    “嗯,這是穀懷先生交給我的,聽說這上麵的《清國賦》是開國之時,大學士柳元所作。”李承勳的心思都在竹簡上,說話的時候連頭也沒抬,竹簡上的字跡模糊不清,所以他的視線在竹簡上移動地很是緩慢。
    蘇瀧對柳元沒有詳盡的了解過,隻是平時在李承勳身邊,聽他跟一些別的府裏的文墨公子談過幾次,不過說到開國之時,他便有些驚訝地說道:“那豈不是有一百多年了?這竹簡也著實算牢固了。”
    李承勳突然抬頭看了蘇瀧一眼,看著蘇瀧驚詫的神色笑著說道:“我隻是說這上麵記載的《清國賦》是開國時柳元所作,又沒說這竹簡是開國時所製。這世上哪有一百多年還不壞的竹簡呢,就算保藏的再好,能有五十年就已經算是極限了。我手上這一卷,看來最多不過二十年。”
    蘇瀧聽了李承勳的話,訕訕地笑了起來。
    未幾,屋外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便到了門口。
    “少爺,侯爺回來了!”腳步停留在門外的婢女朝屋內輕聲喚了一句。
    “知道了!”李承勳聽了把竹簡緩緩收了起來,然後起身,此時蘇瀧已經拿起了他的大氅,準備給他披上。
    李承勳推了一下,不大情願地說:“這氅子我整日披,覺得有些重,披著走路的步子都不穩,不如給我換件輕巧些的。”
    蘇瀧看了一眼屋外的雪,有些猶豫,看著李承勳明亮堅定的眼神,便也隻能點頭應了下來,把氅子重新掛了回去,然後拿上了一件黑色長襖。
    李承勳看了不禁笑了起來,嗔著說:“這件襖子比那件大氅又要輕多少?”
    “外麵天冷,不穿厚重些,少爺有該生病了,其他的衣服這個時節都不合適。”蘇瀧拿著襖子滿心擔憂地說。
    “要說不合適,這兩件最不合適!”李承勳突然有些不悅。
    蘇瀧聽了一陣愕然。
    “父親去校場練兵,一班副將肯定跟他一起回府,寒冬臘月的他們身上都穿著冰冷的鐵甲,我這時候穿著大氅或襖子出去,你覺得那些副將會如何看我?好歹我也是將門之子!”
    李承勳的一番話倒是讓蘇瀧茅塞頓開了,他隻顧著李承勳的身子,卻把這茬給忘了。
    “少爺是侯爺的繼任人,自然不能讓他們輕視,否則以後在軍中就無法立下威信。不過,不穿氅子出去,該穿什麼好呢?”
    李承勳往架子上看去,指著其中一件薄薄的白色長衫說:“就這件吧!”
    蘇瀧將長衫取下,這件長衫是李承勳最喜歡的,雖然入冬以來李承勳並沒有穿過,但因為怕藏壞了,所以時常拿出來烤烤火,想來是什麼時候烤完火忘了收起來了便跟著冬衣一起掛在了外麵。
    “少爺,這件衣服雖然好,但畢竟單薄,我怕……”
    “沒關係,我隻穿著到大堂去,又不出門。”李承勳說著一把將長衫拿了過來,隨後就套在了身上。
    蘇瀧再想說什麼,但又怕再多一句惹得李承勳不高興,便沉默著幫著他把衣服穿上了。
    李承勳穿著長衫一出門,沒了炭火的籠罩,一股寒氣立馬侵襲進了周身,李承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重重哈了一口氣。
    蘇瀧緊緊跟在李承勳身後,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李承勳的後背,李承勳一身錦白走在屋簷下,外麵的天已經晴了,陽光照射進雪地裏,將屋簷下的走廊照得異常明亮,李承勳的身影與走廊外積的雪相互輝映著,如一團白雲在蘇瀧眼前飄揚。
    二人走到大堂,正看見李崇與幾位副將在商談,李承勳便站在門外對身後的蘇瀧說道:“我們先在這候著吧!”
    蘇瀧聽了點了點頭,他知道李承勳最重禮節,李崇正在商議軍事,自然不可貿然進去,隨即蘇瀧又往李承勳側邊站了過去,將穿堂而來的風全都擋在了身後。
    李崇偶然間抬眼看見了門外的二人,便連忙開口招呼道:“勳兒,小瀧,進來吧!”
    二人聽了便緩緩進了大堂,先朝李崇行了禮,又對在座的三位副將一一行了禮!
    在座的幾位副將立馬起身朝李承勳回了禮並尊稱了李承勳一聲:“小侯爺!”
    李承勳坐下後,蘇瀧就在他身旁站立著。
    “勳兒,你來得正好!我與你幾位叔叔正說起東勾族,你對東勾族甚是了解,正好能與我們一同說說。”待李承勳坐下之後,李崇便對李承勳說道。
    “東勾族?父親怎麼突然對東勾族起了興趣?”李承勳好奇地問。
    李崇頓了一下,又頗為憂心地說道:“最近探子來報,說東勾族首領進天奇山冬獵,實為密會北金大皇子!”
    李承勳聽了微微皺了皺眉頭說:“天奇山地處北金和東勾交界,確實是個密會的好地方!況且寒冬臘月打獵,這的確會令人生疑,東勾族是大齊以北最大的一個部落,東勾族首領與北金大皇子密會確實是一件值得關注的事!隻不過,東勾族一向都是三位天祭司掌權,東勾族首領行事處處受三位祭司限製,這次密會可有三位祭司中的誰一同前往?”
    “這次密會是東勾族首領以出行打獵為名,三位祭司都沒有跟隨!”李崇說道,“不過,探子還回報,東勾族人已經有三個月不曾見過三位祭司了,據說是在閉關,族內的大小典禮都由祭司的弟子代勞出席,加上東勾族首領最近行事越來越張揚,周圍的幾個部落都相繼遭受到了他不同程度的打壓!想來,這個東勾族首領也是想換換北方的天了!”
    李承勳聽了細細想了想,隨後對其他人說道:“這一任的東勾族首領我倒是略有耳聞,他名叫津方,是上任首領的次子,聽聞他七歲便掌握了東勾周圍各個部落的語言,十三歲在東勾族的騎射大會拿下騎射狀元,十五歲在摔跤大會上不慎將自己的兄長摔死,十八歲繼任首領之位。繼位這幾年來倒是沒什麼大的動靜。此次東勾族與北金密會,想必也是他蓄謀已久的事了。”
    李承勳話剛說完,在座的三位副將中的一位便笑著對李承勳說道:“小侯爺,沒想到你平時足不出戶,卻對東勾族如此了解!你說的沒錯,我們方才還和大將說起,此次東勾恐怕是想聯合北金一同南下入侵我大齊呢!”
    李承勳聽了卻搖了搖頭,並不讚同他的觀點,又說道:“王將軍有這個顧慮確實沒錯,東勾族從上任首領開始就表現出了野心,但若要南下,北金方麵是斷不會與他結盟的!”
    “這是為何?”王將軍一臉不解地問。
    “將軍難道忘了,北金此時是誰在作主!”李承勳看了眾人一眼,微微一笑說道。
    王將軍聽了頓時恍然大悟,拍了一下椅子說道:“這我倒忘了,北金此時還是太後作主!莫說大皇子,就是北金國君現在大小事也得聽後宮太後的!隻是小侯爺又怎麼知道太後不會與東勾族結盟呢?”
    李承勳聽了繼續笑著說道:“這就牽扯到一些舊事了!你們可知道北金太後入北金後宮前是什麼人?”
    眾人聽了麵麵相覷,這北金太後入北金後宮都有五十年了,這些將軍中最大的也不過四十多歲,再加上他們平時對這些都沒什麼興趣,自然就不曾了解過。
    李承勳看了便也不再賣關子,和盤托出道:“北金太後原本是北燕的一個公主,但她母親原是北燕皇宮裏的一個婢女,所以她一出生地位就比其他皇裔低,後來北燕想要巴結東勾族,便讓她和當時東勾族首領之子和了親!可誰知等這位公主被送到東勾時,首領之子隻看了她一眼,便再也沒看過她,甚至將她送回了北燕!你們可知道,那位東勾族首領之子後來繼任了首領之位,而他便是津方的父親!這也隻是其一,其二,世人都知道北燕十年前被滅國,而滅北燕的盟軍中,東勾族可是首當其衝的一位!你們想,對於一個給過自己奇恥大辱,又將自己母國滅國的部落,這個北金太後會與東勾聯盟麼?”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別說結盟,這個太後沒有讓人帶兵滅了東勾複仇都已經算是窩囊了!”王將軍厲聲厲色地說道。
    李承勳聽了卻又朝他搖了搖頭,神情凝重地說道:“但北金與東勾結盟卻也不是絕對的不可能!”
    王將軍聽了李承勳的話後又摸不著頭腦了,明明才把不結盟的理由說了,怎麼這次又說有可能會結盟了呢?
    李承勳知道他疑惑,便立刻說道:“北金太後今年已經七十多歲,聽聞近幾年來她身體一直不太好,如果太後不掌權,北金就極有可能會與東勾結盟,而這兩方都長期受大齊打壓,他們一旦結盟就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揮師南下!所以,北金與東勾何時結盟,也就要看北金太後能撐到什麼時候了!”
    李承勳說完,幾位將軍都連著點了點頭,特別是王將軍,毫不吝言地誇起了李承勳:“小侯爺洞察天下大勢的能力果真是一絕!王某今日算是心服口服了!”
    站在一旁的蘇瀧聽完李承勳分析的這些,心中又佩服又自豪,自家少爺的這一番分析將大齊北金和東勾之間的局勢撥得如此清晰明了,就連侯爺都不禁地連連點頭,想必就算是皇上在場聽了也會嘖嘖稱讚!
    李承勳看了看自己父親,然後問道:“父親是打算出征東勾麼?”
    李崇聽了搖了搖頭說:“東勾雖有野心,但畢竟與大齊之間還算相安無事!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幾年,還是少一些戰火好!不過以你剛才的分析,東勾族與北金結盟是遲早的事情,這天下太平也隻是能拖一天算一天了,我們還是早些準備為好!”
    在座的幾位將軍聽了都紛紛說道:“大將這就不必擔心了!大齊鐵馬雄師,這東勾小兒若是敢勾結北金,大齊的馬蹄必然將東勾踏平!我們這些武夫,別的不行,行軍打戰個個都不在話下!大將若要出征,我們必將生死相隨!”
    “正是!大齊太平了這幾年,將士們的兵戈都生起了鏽,東勾若敢南下,我們必讓他們知道大齊軍隊的雄威!”
    李崇聽了立馬說道:“我知道幾位將軍都是忠肝義膽之士!若真要戰,幾位都會是我軍前鋒將領!”
    幾位將軍聽了都滿意地笑了笑,這時那位王將軍卻突然看向了蘇瀧,笑著說道:“小瀧,不如你也入軍吧!以你的身手,在王大哥身邊當個校尉都沒問題了!”
    蘇瀧突然聽到王將軍提起自己,不由地心下一驚,慌忙說道:“將軍說笑了!我隻是侯府的一個下人,承蒙侯爺不嫌棄教授武藝,從軍與否都全憑侯爺作主!”
    蘇瀧說完看了看李崇,不知怎麼的,一說到讓他參軍,蘇瀧的心就開始倦怠起來了,明明自己習武多年就是想到戰場上建功立業,可真一提到參軍他就想到要離開侯府,要離開李承勳,這樣一想,他忽然又怕起了參軍。
    李崇看了看蘇瀧,緩緩歎了一口氣說道:“小瀧這孩子入侯府十六年了,自小跟我習武,如今也算小有成就,參軍的事此時卻也不急,待到明年開春再議吧!”
    蘇瀧聽了心裏突然就鬆了一口氣,但一想到明年開春就要離開侯府,心下又緊張了起來,蘇瀧看了李承勳一眼,卻發現李承勳也正在看著他,兩人視線相互對上,蘇瀧慌得立馬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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