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隻一會兒工夫，刁熠便沉入夢鄉，迷蒙中被幾聲驚叫攪醒，是朱興騏坐起了身：“不好啦，我們那又地震啦，家裏的電話打不通啊，距離那麼遠，不該有太大問題吧？”
    三個人都在刷著手機：21時19分46秒，四川省阿壩州九寨溝縣發生7。0級地震，震中位於北緯33。2度，東經103。82度，南距成都市285公裏……
    刁熠迅速穿了衣服：“我得出去一趟，你們先睡吧，一會兒就回來。”
    朱興騏似乎打通了媽媽的手機，正用家鄉話動情地聊著。侯剛薑邦昌眼睜睜地看著刁熠離開宿舍：“去哪啊？”此刻已是午夜。
    早上醒來，侯剛見刁熠正安睡於床上，竟然都不知道他何時歸來，喊了他幾聲，他隻是翻了個身，咕噥兩句又睡去。直到7點半才強逼他起床：“再不起，該遲到了！小心領導頭一天不高興，真沒見過你這樣對待升職機會的。”
    刁熠依舊一臉疲憊，足足地伸個懶腰：“好吧。”往日裏洗漱相當仔細的人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好自己，“你們接著睡吧，我去上班啦，bye－bye。”
    侯剛摸出枕邊的手機，被朋友圈轉發的同一條信息吸睛：昨夜四川地震災區上空出現一架碟形不明飛行物，往返數次，據傳是參與現場搜救。有震區傷員在地震發生兩小時後被送至位於285公裏之外的成都軍區總醫院。傷者以為乘坐的是直升機，沒見到飛行器上的人，整個過程中沒有任何噪音。醫院方麵的信息顯示：前後共有五名傷者神奇地出現在樓頂停機坪上。爭診醫護人員共接了五次隱匿了號碼的電話，被告知到樓頂停機坪救治震區傷員。隻是至發稿時未有不明飛行物的近距離照片。
    “乖乖，飛碟欸！”侯剛一嗓子喊醒了那二位依舊沉浸在夢鄉中的人，“我就說嘛，它絕對是我們人類的朋友，哪有災難，它必現身，隻是到現在沒人抓拍到清晰的照片，更別說飛碟內部的照片了。”
    朱興騏薑邦昌都在瀏覽當日的新聞，又有陸續上傳的新聞：至天亮時分才不見不明飛行物的身影。有的配圖是暗夜中一處碗口大的光亮，又能說明什麼。而搜索成都軍區總醫院方麵的消息，再無更新。
    終於有新消息發布：成都軍區總醫院已拒絕任何人的采訪，稱對外發布新聞信息的歸口是抗震救災應急指揮部。
    三個人不時刷新一回，涉及地震災情介紹救援介紹的文字圖片占據了各大網站的醒目位置。
    刁熠從走進辦公室起便寸步不離李修明，就差用錄音筆全程錄音了。現場巡視，信息的實時跟蹤，接收新到圖書，相關部門的協調事宜。“凡是我現在幹的，你都得知道，並盡快熟悉起來，直到你可以獨擋一麵，最多一個月你就可以完成實習期。”說這話時，李修明看都不看他，他不時打個哈欠，不得不強打精神。
    午飯時，李修明坐在刁熠對麵：“感覺你精神欠佳，昨晚沒休息好，還是身體不舒服？”
    刁熠搖搖頭：“沒事，謝謝領導關心。”
    “早晨看新聞了嗎？九寨溝地震了，有傳聞說發現不明飛行物，也不知是真的假的。”李修明對這種新聞多是不屑，更關注與災害相關的實際報道。
    “早晨起晚了，差點遲到呢，一直沒機會看新聞。”刁熠揉揉脖子，第一次坐在李修明跟前吃飯，有些不自然。
    “我們工作太忙，沒機會玩弄手機，咱也不能帶頭違反公司規定。以後你也進入值班隊伍，每月12號值一次，頂替之前孫學振的空缺，我逢6值班，每月三次。要是有事的話，可以到值班室找我。安保部會在近幾天找你做值班培訓，就是一些關鍵部位消防設施介紹什麼的，也不是太複雜。”李修明進行著與他崗位相關的補充介紹。
    “到時若有什麼事，我給你打電話，沒問題吧，你可別嫌我煩。”刁熠哪裏會想過負責整個公司的夜間值班事宜。
    “兩個人呢，與你搭檔的是行政部郭部長。”刁熠想起那個中等身材挺魁梧的男人，與李修明截然不同的風格，剛入職時與郭部長打過幾次交道。
    “崗位上的工作還忐忑不安呢，我可不希望給你丟臉。”刁熠已經暗下決心：一定不負李修明重望！而眼前卻摸不到任何頭緒。
    “慢慢來，別著急，我會多陪你幾個六日，在你完全獨立之前不會讓你一個人盯崗的。”李修明看看手表，“回辦公室吧，還有十幾分鍾就到點。”
    “齊姐一歇產假，咱部門還得有人來吧，你不可能把她的工作也兼管了吧。”刁熠想著回到辦公室就不方便說什麼了。
    “到時再說吧，不過現在你可以留心一下這幾個電腦操作員中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最好是生過孩子的，可別幹不了多久又要休產假。”李修明無奈一笑。
    “僅憑這一條就沒有合適的。”刁熠在宿舍裏聽他們議論過另外兩個班組的電腦操作員，與潘虹情況類似。
    下午新到一批圖書，從接收到指揮搬運到協助分類碼放上架，一直持續到下班時間。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辦公室，兩條腿像裏像有什麼東西在爬。李修明緊隨他的腳步回到辦公室：“今天一天都沒得閑，是不是有些累啊，要不我請你去吃飯，晚飯別吃食堂了。”
    “不了，你趕緊回吧，別讓家人惦念。我坐這喝口水，一會就走。”刁熠看著李修明留在辦公桌上的辦公室鑰匙。
    “我一個人住，早點晚點沒關係。”李修明沒了工作時間的嚴肅樣。
    刁熠不解的目光投向他：怎麼會沒成家，不應該啊，難道也是個不讓父母省心的加夥？
    “別這樣看著我，不就是沒結婚嘛，以前的女友都快談婚論嫁了，結果還是吹了。她家想讓我進入她們的家族公司，我不太接受。”李修明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也跟別人說過這些？”刁熠有些不解。
    “就你一個，除了你，再沒別人。工作之處沒什麼可說的。”李修明喝了口水，“你看上去還像個學生，清純得透明。”
    “謝謝你的信任，我不會說給別人的，你早點回吧，還有那麼遠的路。”刁熠站起身，這個時候，食堂已錯過人員高峰時段。
    “你什麼時候回告訴我，我們一路，省得跟上膩歪。”李修明走向更衣室。
    “我暫時不回家，謝謝領導關心。”刁熠先一步離開辦公室。
    刁熠知道自己話有些多，最不願提及的“家”字已多次出現在對話中。如果他非要回市裏，去周媽媽家的次數比回自己那個空無一人的家還多些。在兒童福利院，周媽媽從他7歲正式帶他，一直陪他走進大學。整整十二年啦，至今。他就當周媽媽是自己的媽媽，還有沈爸爸、沈倩妹妹。他每次去，都會感覺到家的溫暖，隻是自從參加工作後，就不願再打擾周媽媽一家，除非周媽媽叫得緊了，不得不回去一次。想來距上次回去，已整整一個月。
    剛吃完晚飯便接到周媽媽的電話：“刁熠啊，是不是一會兒該上夜班啦？”
    刁熠：“周媽媽，今天我換崗位了，以後都上正常班，每周單休。今天是第一天，還不太熟，想過幾天再告訴您。”
    周媽媽：“不錯，省得倒班把人的生物鍾都倒亂了，你哪天回家吧，我給你包三鮮餡兒餃子，你妹妹一直念叨你呢，說刁哥哥不到一個月想不起回趟家的，你沈伯伯也想你，這周末要是能回，就回吧。”
    刁熠鼻子有些酸：“好的，周媽媽，我定下來哪天回，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妹妹的工作還滿意吧？”
    周媽媽：“是啊，她挺喜歡的，每天早出晚歸。這一工作吧，話都比以前少啦。”
    刁熠：“工作了不同於上學，妹妹有主意，您就放心吧。”
    周媽媽：“好好，你也多保重，早點休息，回來見麵再聊。”
    刁熠等周媽媽掛了電話才撂下手機。他何時進入福利院，父母因何去世，這一切都是在他高考後周媽媽一五一十地敘說與他。3歲之前的記憶都已模糊，父母的麵龐永遠如一片彌散在空中的霧，無法在腦海中聚攏成形。隻說父母姑姑一家還有爺爺，六口人死於一場車禍，那一年與自己最近的親戚隻有年事已高的外祖父母，至於是否還有舅舅姨媽，已無從知曉。過後，他就被送到了福利院，印象中姑叔姨舅就不存在於他的世界。父母隻留下一處位於長虹公園附近的偏單元。從他入福利院那年起，房子一並交由福利院打理。也是在高考後，周媽媽代表福利院正式將這處本該屬於他的房子交給了他，而他便正式宣告結束了福利院的生活。他以500分的總成績考入市科技大學物流管理專業。他是周媽媽的驕傲，也是福利院的驕傲。大學時的寒暑假，他把所有精力都給了福利院，他想讓更多弟弟妹妹像自己一樣能考上大學。那處房子依然讓周媽媽打理，他沒一點心思走進那個屬於他的家，一直到大學畢業。
    周媽媽在他畢業前夕便停止出租那處單元，用手中剩餘租金重新裝修了這個家。是在周媽媽與沈倩的陪同下，他才有勇氣走進屬於自己的家。是磚混結構六層樓棟的第四層中單元，兩臥朝陽。淡藍色的牆壁，藍白相間的窗簾床罩，白得泛光的衣櫃。另一室隻有一張書桌一個書櫃一把椅子，其它的等何時需要再購置吧，他與周媽媽的觀點倒是相當統一。洗衣機空調器煙機熱水器便是所有的電器設施。無廳的房型，走道連接著兩間臥室。
    周媽媽在這個家裏親手做了第一頓飯，刁熠永遠記得是三鮮打鹵麵。周媽媽說：“天津人的習俗，長接短送，你第一次回自己家，必須吃喜麵。因為爸爸媽媽的在天之靈都為你高興。”
    捧著周媽媽親自擀製的麵條，刁熠吃出了媽媽的味道，隻吃了幾口便紮在周媽媽懷中哭了個痛快。
    “房子不再出租了，以後我掙的錢都給您，您隻當又多了個兒子吧。”刁熠想象著一個人在家生活的場景。
    “傻孩子，媽媽怎麼能要你的錢，拾掇完房子，還剩了一萬多，卡的密碼是你的生日六位數，卡放在你床頭櫃的抽屜裏，自己想著收好，以後要是有什麼難處千萬想著找我，找你沈伯伯，別一個人悶在心裏，啊！”周媽媽擦拭著刁熠臉上的淚痕。
    一個人的家庭生活令他發慌，更是因為那架無法輕易示人的空中之物，他找工作時有意瀏覽可提供住宿的用人單位。隻應聘了一家便工作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