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詭異地沉寂下來，起初，空山大師還不甚明了，直到斜前方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公子不懷好意地笑著走來：
    “喲，這不是錦樂樓的媚夫人嘛？怎麼，如今落魄了，打算重操舊業嗎？”
    這麼一說，周遭的幾位同行的紈絝子弟皆笑了起來，紛紛起身，走到欄杆的這邊。
    為首的男子錦衣華服，卻生著一張醜陋猥瑣的臉，賊眉鼠眼，典型的無所事事、不學無術的官宦子弟。
    水媚還在世的時候，這位公子就曾經不止一次地慕名來到錦樂樓，欽點媚夫人的接見，但是都被水媚以身體不適等這樣那樣的理由委婉拒絕了，數次碰了一鼻子灰以後，此人便懷恨在心。
    前一段時日，南風府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媚夫人從錦樂樓消失以後，沒有人再見到過她的蹤影，因而，坊間便傳開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其中光是“錦樂樓頭牌舞姬媚夫人與某人私奔”這一話題就有百十種不同的說法，而最為出名的一種說法中的男主角，便是在此事中同樣消失無蹤的原國師大人，南風醉。
    然而，南風府覆滅，待到後來，安國侯落馬，南風醉也被洗脫了冤名，當人們以為媚夫人終於要歸來時，南風本家又傳來南風醉大婚的消息——妻子竟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子，人們又紛紛猜測，媚夫人被南風家拋棄了，甚至有人說她死了。
    如此種種，任何一個當事人都不曾出來澄清過，流言於是愈傳愈凶，儼然一枚點燃了引線的炸彈，等到鬱兒的出現，“轟”的一聲爆裂開來，其威力之大不必多說。
    更何況，眼前的“媚夫人”身邊坐著的居然是這樣一位眉清目朗、器宇不凡的，和尚。
    於是，先前的任何一種猜想都被現實無情地碾碎在腳下。
    但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眼前的“媚夫人”卻滿臉迷惑，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頓了一秒，遲疑地問道：“你……在同我說話嗎？”
    可我不認識你啊。
    鬱兒是當真無辜的很，她哪裏知曉所謂的“媚夫人”竟是自己這副皮囊的主人？她隻道是這個神色怪異的男子認錯了人，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認為再正常不過的一句在對方看來卻是如同挑釁一般的冷漠回應，眼前男子霎時間漲紅了臉，因為他隱約聽到了周遭細微的嘲笑聲。
    “看呐，那家夥又碰了一頭灰。”
    “哈哈哈，我聽說這媚夫人原本就不待見他，他仗著家裏的權勢硬是要纏著媚夫人呢。”
    “是啊是啊，即便是落魄，她也是高高在上的媚夫人，如今太子勢力與日俱增，瞧他們這些舊時的幻氏黨羽還能囂張多久。”
    ……
    人言還真是奇特，可以在這麼短的一段時間內將輿論抨擊的對象從空山和鬱兒轉變為這個紈絝公子。
    空山大師微微歎了口氣，年過半百的他，自然是不會同這些年輕人計較——盡管他清朗的麵貌根本從未老去。
    他從桌子裏側的瓷筒中抽出一雙筷子，輕輕放在鬱兒的手中，溫和地說道：“快吃吧。”
    意思就是別管旁人了。
    溫和如空山，隻不過是當那男子口不擇言。可是那男子卻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尤其是被周圍人嘲笑得下不來台的時刻，他更要為自己挽回些顏麵。
    “我跟你說話呢！”他不禁提高了音量，看到鬱兒遲遲沒有反應便覺得怒火中燒，加上自己身邊站著幾個“同夥”，他也無所顧忌了，伸手就將鬱兒麵前的那碗冒著熱氣的湯麵大力地潑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