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鬱兒的聲音幹淨純粹，聽得人心神舒爽。
    空山大師收拾好庭院，鎖上禪房的門，領著鬱兒走出了梨落寺，邊走邊耐心地回答道：“攬星閣。你可曾聽說過？”
    “唔？……沒有……”鬱兒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她的記憶好像被抽去了一大半，僅存的部分也雜亂不堪，盡管這是既定的事實，她還是為自己沒能回答上師父的問題而懊喪。
    空山大師溫和地笑起來，柔聲地安慰她：“沒聽過也不要緊，到時候你就知曉了。”
    “嗯！”鬱兒重重地點了點頭，像是一個認真學習的孩童，那一絲不苟的模樣倒把空山大師給逗樂了，他看著鬱兒蹙眉可愛的表情，幾乎想要伸手撫摸一下那個發縷柔順的腦袋。
    然而，僅僅是這麼一想，他心中立刻怔住——出家修行之人，何時有過這般明顯的情緒波動？他尷尬地別過臉，仿佛不敢去觸碰鬱兒那兩道清澈的視線。
    還真是傷腦筋呢。空山無奈地笑，覺得近些時日自己心中的雜念有逐漸增多之勢。
    走了好半天的路，兩個人才從蜿蜿蜒蜒的山間繞出來。倒不是說南山有多廣闊，而是一方麵鬱兒剛剛恢複，身嬌體弱，走不得多遠便需要稍作休息；另一方麵，空山大師本就打算帶鬱兒出來散散心，所以將步履放得極為緩慢，好讓她能夠欣賞北笙仲春的光景。
    所以，待到兩人正午時分才到達風都的街市之時，鬱兒的興致也絲毫不減，對她而言，周遭的一切都是神秘而新鮮的，不論是見到什麼、聽到什麼，她都感到無與倫比的欣喜與愉悅。
    空山大師走在她半步遠的身後，始終用溫和關切的目光注視著她，同時也遺憾地在心底歎息，畢竟眼前的“鬱兒”，實則是一個連魂魄都不完全的小狐狸。
    身死而不自知，不可謂不悲戚。
    “咕嚕……”走了半天的路，鬱兒的肚子終於發出了抗議聲。她頓時麵露緋色，有些尷尬地偏過頭望向空山，空山大師遂停住了腳步，輕聲地詢問道：
    “餓了吧，要不，我們先去吃些東西？”
    “好啊。”鬱兒滿眼的喜色，“我早就聞到這一路上的香氣了。”
    空山大師微笑，卻是不言，眼眸裏盡是溫柔。
    一僧一女走進一家裝飾雅致的麵館，鬱兒先是在裏麵飛快地轉了一圈，最後選在二樓的欄杆處坐定。麵館的後方恰是臨著一條東西流向的溪流，欄杆這處正好能夠看到下方溪水的景致，還有沿岸青翠的芳草，指甲蓋般大小的叢生的野花，都讓鬱兒興奮不已。
    “這兒真漂亮。”她笑著說道，神情天真爛漫。
    “喜歡就好。”空山大師不動聲色地接收了她全部的笑容，隻是淡淡的微笑。
    然而，他還是忽略了一件事，就是眼前鬱兒的這副身軀，原本在北笙是怎樣著名的存在。實際上，即便不是水媚的容顏，便是普通的一名美貌女子，和一位器宇不凡的僧人如此近距離相處，也很難不被人說閑話。
    果然，不消片刻，一陣陰陽怪氣的議論聲便傳入了空山的大師的耳鼓。
    “喂喂，你快看那邊，那個和尚身邊坐著一個女人誒~”
    “是啊，看身形還挺年輕。”
    “唔噫……這和尚也不一般啊。”
    “嘖嘖嘖，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這樣的議論聲逐漸增多，這邊的兩人也幾乎吸引了麵館裏全部的目光。
    此刻，鬱兒還沉浸在觀賞欄杆外麵的景色之中。她雖然擁有水媚的容貌，但梳著兩個圓圓的發髻——不知為何，她下意識地就順手梳了這樣的發髻，故而僅憑背影還辨不出什麼。待到店小二快步走來，同時還吆喝著“麵來咯——”之時，鬱兒即刻欣喜地轉過身來。
    適時，麵館之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倒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