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以為我在跟蹤你？”容靖華狡黠地一笑，唇間露出的半排皓齒反射著細弱的月光，居然熒熒一亮。
    “嘁……”晏離雪當然知道他有些在意“錦樂樓”之言，故意開玩笑罷了，於是並不生氣，他將臉向上仰起一個角度，瀑布一般的長發優雅地劃過他好看的臉頰，“謝謝你救了我。”
    靖華不知自己的一句玩笑會得到這麼一句突兀的回答，他深知清高如阿雪，是不會輕易兩次言謝，此番必有後話，故而收回了眼底的笑意，一臉正色地對著他：
    “此話怎講？”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然而阿雪卻是答非所問，“那個時候，我的樣子……你也看見了吧……”
    “……”靖華先是蹙眉沉默了一瞬，即而點頭，“是。”沒什麼好隱瞞的，他自己也正好懷揣對那個奇怪人影的疑慮很久了。
    “嗯……”阿雪似乎歎息了一聲，他平和的聲調聽起來居然是別樣的溫柔，這是阿靖沒有見過的，亦是他渴望見到的模樣，“我修習術法……險些走火入魔，還好你及時出現……”
    “……”
    靖華錯愕，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術法需要在墓地修煉，更重要的是，就他那時的模樣，絕非自己“及時出現”，分明是那“怪物”早已盯上他了，那雙詭異的眸子，隻是想起就覺得毛骨悚然，他不由嘴角抽了抽。
    宛如知道他的心思，阿雪忽然轉向他，用相當誠懇的語氣說：“是真的。我本修習的術法，就是與冥靈有關。南山有墓地，而且黃昏過後怨靈陰氣會更重，恰好適合我練手，所以……”
    “……這種修煉方法，還真不敢恭維。”簡直就是變態嘛，“但是，南山大多埋葬了那些貧窮人家或是不願被外界發現的屍首，終究是平凡的生命，你又何必同他們的亡靈過不去？”
    靖華一番話是他的真實感受，他鮮少與他人這般交心，本以為阿雪會對他們表示遺憾，甚至一絲歉意，畢竟他功力的提升是建立在摧毀那些亡靈之上。
    然，他發覺眼前的少年周身的氣息驟冷，淺褐色的瞳孔順著頭的偏轉，恰好對上他的眼眸，阿雪冷冷地勾起唇角，夾雜著說不清是戲謔還是譏嘲，仿佛片刻前的溫柔僅僅是錯覺所致：
    “徘徊在墓地的亡靈，都是怨念極深的惡靈，有些根本連輪回的資格都沒有。我這麼做，不過是讓這個世界清靜些。”
    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淺，可於阿靖皆是雷霆萬鈞。夜色深重，靖華雖看得不真切，但他不知為何，感覺眼前這一麵的晏離雪，才是真正本性的他。如雪的純淨，亦如雪的冷然。
    心間溢上濃鬱的悲涼，他覺得兩人間好不容易拉近的一點兒距離頃刻間又回歸原處。他看不透這個人，也無法理解他心裏所想，但他明白，這個潛意識裏冷漠得恨不得完全隔絕自己與外界的人，也許終有一天會被心魔吞噬。
    這是他不願看到的——即使他根本不知曉，那人的過往之中究竟有怎樣的血淚交織，陰霾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