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棲梧皺著眉頭把視頻看完，倒是什麼話都沒說，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也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薛姍姍知趣的離開了。
    顧揚樂了，“咱倆是不是火了？”
    “火不火也就那樣了，反正我都是最後一次去那打工了。”
    楊棲梧上午睡足了，現在精力充沛，隨手在顧揚桌麵上拿了本練習冊攤開來看。
    “楊小白，你不是吧？大中午的，看什麼練習題啊？”
    “你不懂，這也是一種休息方式，”楊棲梧翻開幾頁看著，“你這怎麼一道題都沒寫？”
    顧揚探過頭去看了一眼，是昨天老師才講過的課程。
    “著什麼急？又沒留作業。”
    楊棲梧隨手拿起他桌上的筆，“以後每天晚飯之後，我輔導你功課吧，你不是想陪我一起考A大麼？”
    顧揚愣了一下，“你……那天你沒回複我，我以為你沒看到。”
    楊棲梧沒接著他的話茬，自顧自往下說著：“你既然當年拿過奧數亞軍，說明腦子還是有的，現在成績不好，隻能說是功夫沒用到，以後你跟著我的方法學，肯定沒問題的。”
    顧揚滿腦子隻剩下剛才他那句“陪我考A大”，其他的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隻好一個勁的點頭。
    楊棲梧側著臉看他一眼，笑了。
    那笑容讓顧揚的心沒來由的跳漏了一拍。
    真要說的話，那不像是楊棲梧平日裏會露出來的笑容——眉眼彎彎，還帶著點狡黠，活像一隻小狐狸。
    這樣的楊棲梧，顧揚還是頭一次見到。
    “楊棲梧，外麵有人找！”
    門口突然有人喊著，楊棲梧站起身來，慢悠悠走了出去。
    顧揚想著八成是別的班的什麼同學，也沒在意，在桌上趴下來準備小憩片刻。
    還沒等他睡熟，就被人推醒了。
    顧揚抬起頭，正對上楊棲梧冷冰冰的一張臉。
    “怎麼了？”
    楊棲梧臉上沒什麼表情，“我爸來了，想見見你。”
    顧揚跟著他走到校門口，看見圍欄旁邊站著個穿灰黑色夾克的中年男人，男人臉上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文質彬彬的模樣，眉眼間和楊棲梧有點相似。
    顧揚走上前，很有禮貌的叫了聲叔叔。
    楊爸爸點了點頭，目光裏帶點審視。
    “你就是顧揚吧？”
    “嗯。”
    “挺好挺好，一表人才。”楊爸爸推了推眼鏡，臉上露出點笑意，但這笑未達眼底。
    “我聽棲梧說他最近借住在你家裏頭？”
    顧揚看了眼身邊麵無表情站著的楊棲梧，“是。”
    楊爸爸點了點頭，“哎，我們家裏呢，最近也是出了點小問題，棲梧有你這樣的朋友真的是很好，這段時間還是要麻煩你了。”
    顧揚忙推辭道：“不麻煩，就是暫住一下，我們家正好也有空房間。”
    楊爸爸笑了笑，開始低頭在懷裏掏著什麼東西。
    楊棲梧上前一步，“爸！”
    顧揚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手裏已經被塞了一個鼓囊囊的信封，信封沉甸甸的，不用說他也猜到了裏麵裝的是什麼。
    “你也別跟叔叔推辭，這些呢你們就拿著平時買點吃的什麼的，不夠的話再和我說。”
    楊棲梧站在顧揚身邊，顧揚用餘光看到他渾身抖得厲害，不知道是生氣還是什麼。
    他把信封重新塞回楊爸爸手裏，“叔叔，你別這樣，您家裏的事我不了解，但楊棲梧是我好哥們，他住我家我也高興。”
    楊爸爸還想再說些什麼，楊棲梧一把拉著顧揚就往教學樓裏跑。
    兩個人快跑到班級的時候，顧揚反手一用力，把楊棲梧拉到了樓梯拐角一個十分隱蔽的角落裏。
    “楊小白，到底怎麼回事？”
    楊棲梧把臉別到一邊，“沒怎麼。”
    顧揚把他的臉強行扳正，“還說沒怎麼？沒怎麼你爸爸怎麼拿那麼多錢過來？你覺得這樣正常嗎？”
    楊棲梧咬著嘴唇沒說話，肩膀又有點開始抖。
    顧揚看他這個樣子覺得又生氣又心疼，但他今天必須問明白，不然他們倆之間將永遠隔著什麼，這輩子都打不開。
    距離上課大概還有好些時間，走廊裏很安靜，學生們都窩在教室裏休息，偶爾聽得到幾聲玩鬧的聲音，是從操場那邊傳來的。
    顧揚把楊棲梧按進牆角，接著整個身子都壓了上去，額頭、鼻尖、胸膛和膝蓋，兩個人幾乎整個貼在了一起，楊棲梧受驚一般的抬起臉來，睫毛掃在顧揚的臉上，弄得他癢癢的。
    “楊小白。”他開口輕輕叫著，聲音小到隻剩下氣聲。
    楊棲梧又變成了受驚的兔子，一動不動。
    顧揚沒忍住，在他額頭上吻了一記。
    楊棲梧咬著牙小聲道：“你不是要在學校裏耍流氓吧？”
    顧揚笑了，笑的時候肩膀一抖一抖，連帶著楊棲梧也跟著開始顫。
    “顧揚……你他媽離我遠點……”
    楊棲梧上手來推他，沒推動。
    顧揚頂住他額頭，“你趕緊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不然我就在這把你辦了。”
    楊棲梧咬牙切齒準備還嘴，顧揚貼著他扭了扭腰，“你不信的話，自己感覺下。”
    楊小白同學終於安靜了。
    威逼之後，當然要給點甜頭才行，顧揚苦口婆心道：“我可是什麼都和你說，一顆心都要掏給你，你家裏到底什麼事，就真的一點不能跟我說麼？或許你說出來，我能幫你想想辦法呢？”
    楊棲梧垂著眼睛想了想，最終還是開了口。
    “那個女的……嫌我媽這麼多年來一直沒給過我爸撫養費，她說現在家裏的錢隻夠養一個孩子，所以讓我爸把我趕出來。”
    “趕出來？”顧揚有點驚了。
    “嗯。”
    “那、那你爸怎麼說的？”
    楊棲梧抬起眼來，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裏閃閃發光。
    “你不是也看到了，他讓我搬出來找地方住，然後偷偷給我錢。”
    “怎麼……這樣？你可是他親兒子！”
    楊棲梧在鼻子裏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顧揚抬手在他頭頂揉了揉，“所以那天你和我說要拿獎學金、去A大？”
    楊棲梧靠在牆上，長長歎了口氣。
    角落裏很暗，顧揚看不清楊棲梧的臉，但他熟悉這種綿長的歎氣方式。
    小時候他在被窩裏想念媽媽但又怕哭出來會被爸爸聽見的時候，常常這樣用一點點歎氣的方式來壓抑住淚意。
    心頭好像被輕輕打了一拳，顧揚裝作突然想起什麼事情一樣，輕輕“啊”了一聲。
    “糟糕，下午數學課的作業我還沒寫，我先回去抄一下！”
    說完，他也顧不上反省自己是不是演的太假，拔腿就跑回了教室。
    當年他無數次躲在被窩裏一點點吐著氣的時候，是多麼希望愣愣坐在他床邊發呆的爸爸能夠離開一下呢。
    上課的鈴聲打響的時候，楊棲梧麵色如常的回到了教室，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拿出書本和筆記開始認真的聽課，顧揚偷偷撇他一眼，心裏一塊石頭靜靜落了地。
    他不知道自己和楊棲梧之間這種算不算是初步培養出來的默契，雖然對方還是沒有對他敞開心扉，但這起碼是個好的開始。
    放學之後，楊棲梧拉著顧揚去了學校附近一家超市，在入口處存了書包之後，楊棲梧推了輛手推車過來。
    顧揚印象裏自己還是第一次這麼正兒八經的逛超市，過去他很少來超市，平時必須的生活用品都是直接網購，他總覺得一個人逛超市有點傻。
    相比他的生疏，楊棲梧似乎對在超市購物這件事熟練地有些過分，顧揚跟在楊棲梧身後，看著他熟練地推著小車穿梭在貨架和慢吞吞走路的顧客之間迅速拿了幾瓶調料還是什麼的東西放進手推車裏，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什麼東西放在什麼位置一樣。
    顧揚緊跟上他，“你怎麼這麼熟？”
    “貨架上方不都標著呢麼？調料區、幹果區什麼的。”
    楊棲梧在一排貨架前停下來了腳步，拿起一隻保溫飯盒在手裏端詳著。
    顧揚湊過去也拿了一個學著他的樣子看，“你看這個幹什麼？”
    “我中午不想再吃門口的東西了，翻來覆去就那麼幾樣，我想帶午餐。”
    “那我也買一個，一起唄。”
    楊棲梧隨手拿了兩個放進手推車，轉身就要走。
    顧揚忙拉住他，“哎，你拿那兩個一個藍色一個粉色，你準備給咱倆怎麼分啊？”
    “啊？”
    楊棲梧低頭看了看，“我要藍色。”
    顧揚樂了，“要臉麼？我一個大老爺們你給我用粉紅色飯盒。”
    他回手在貨架上拿了個黑色飯盒換回去，“我就用這個了，低調奢華有內涵的顏色，比較適合我。”
    楊棲梧勾了勾嘴角，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