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整日在山裏待著，早上出去，晚上才回來。餓了就啃幹糧，渴了就喝點山泉。
    實在不是他故意來鍛煉自己，磨練自己。他也想在明月寺裏待著，好風好水好飯好菜。閑得無聊的時候還可以逗逗連一一那個小胖墩兒。
    可是他畢竟不是連一一，有些事情躲不過也不能躲。況且等他忙完這陣就必須去找楚白了。
    何年把挖好的藥材扔到身後的竹筐裏。
    這時一小團靈力包裹著一樣東西快速飛向何年。何年愣了愣，便伸出手接住。
    靈力消散，裏麵是一封信。
    何年展開信紙一看，不由得一愣。
    說實話，他真的不想去，但是他真的不能不去。
    何年用靈火把信燒毀，也不再繼續采藥，而是禦劍回明月寺。
    果然，明月寺門口圍了一群人，這些人個個斂聲屏息，安靜地就像這山上的石頭一樣。
    何年折身繞了段路，避開這些人回了明月寺。
    王溫溪早已在等他了。
    何年把竹筐隨意往地上一放，問道：“這些人什麼時候來的？”
    王溫溪淡淡地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是慧淨大師掃門前葉時，發現他們就站在那裏。他們也沒吵著跟寺裏要人，隻是一直在等你。”
    何年煩躁地抓了抓頭，無奈地說道：“我怎麼辦啊？我也不能把方柔子變活送到她眼前啊。”
    王溫溪一時間也不能想出什麼好辦法。
    何年輕輕歎口氣說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就先去了。”
    王溫溪看著何年道：“我陪你？你能應付來麼？”
    何年擺擺手說道：“那老夫人又不占理，我又不是去請罪的。說明下情況就回來了，你好好休息。”跟著便往外走和那群方家下人回了方家。
    短短時間，方家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了。
    方家老夫人作為家裏僅剩的主子，如今也是病入膏肓。諾大的一大家子，此時敗落得厲害。
    “今公子，請。”方家老夫人靠著一床被子，平靜地說道。
    何年冷眼看了看老夫人，如果不是那明顯的病容，何年幾乎要懷疑她沒有生病。
    “公子，老身請你來，確是有要事相求。希望公子不要推脫。”
    何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沒有吱聲。
    老夫人看著何年，輕輕笑了起來。
    “老身想知道，柔兒在哪？”
    何年抬了抬眼眸，沉默了半晌，嘲諷地笑了笑。頓了頓才說道：“這大約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老夫人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何年沒有理會她，徑自說道：“方柔子麼，死了。”
    老夫人緩緩地看向何年，一臉平靜。
    何年沒等她再開口，繼續說道：“方柔子一個人去了白雲峰，我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她是墜崖而死，屍骨無存。”
    何年說完便站起身離開。
    老夫人緊緊地拽著他的袖子，沉默了許久。沒有哭泣，沒有淚水，也沒有歇斯底裏地質問，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何年。何年任她拽著，心裏滑過幾絲悲涼。為方柔子，也為了那個被拋棄在雪天的無辜孩子。
    “既然是屍骨無存，你如何知道是死了。”老夫人還是那麼睿智，一語點破何年的矛盾。
    何年嗤笑：“我見到了她的魂魄。老夫人，有些事情藏得再深，也終會有一天大白於天下的。你怕不怕？”
    老夫人抖了抖，臉上漸漸顯露出恐懼的表情。
    “她沒死麼？她死了還會回來找我麼？”
    “她估計最不想見的就是你了，當然還有那個沐陽。但是，如果是來尋仇的，那就不好說了。”何年抱著臂，笑嗬嗬地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的手慢慢攥在一起，臉色一點點暗淡下去。
    “我這幾天，想了好多。”
    何年淡淡地看著老夫人，沒有接話。老夫人輕輕笑了笑，目光空洞渙散。
    “我為了嫁入方家，拋棄了自己的孩子，最終讓她恨我恨了那麼多年。我後悔了那麼多年，但是我從未去找過她，我甚至不知道她在哪。”
    老夫人盯著不遠處的燭台，繼續說道：“我嫁到方家，明裏暗裏在方家生意上做手腳。我知道，隻有錢才是最可靠的。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遊離在方家圍牆裏的怪物。除了我夫君，沒人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方柔子的父母真的是你下手？”何年語氣生硬，似是忍耐著火氣。
    “對呀，是我。我是續弦，那又怎樣。我仍是方家主母啊。他們不仁，我不義。多麼，多麼簡單的道理。”
    “你的眼裏，隻有利益。你從來隻為自己，你孩子是，方柔子也是。”何年退後兩步轉身離開。
    “我就是想給彎月一些補償啊！我錯了麼？”老夫人衝著何年大喊，聲音裏滿是酸楚和絕望。
    “我是悔了，我倦了。可是我回不去了。”
    老夫人苦澀地看著何年挺拔的身影，顫抖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