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一起窩在沙發裏分享著下午茶，馬卡龍甜得膩人，不過對極愛吃甜的傅家兄妹來說，感覺還行。
    傅雲歌正喝著紅茶，那邊傅雲霓突然想到了什麼，放下了甜點，嚴肅地問：“哥，你覺得，小楚哥，現在真的開心嗎？”
    傅雲歌眉一挑，“嗯？”
    傅雲霓壯著膽子說：“我感覺這兩年，小楚哥是真的不開心。他最開心的時候，應該是以前拍電影的時候吧。我記得那時候我去參加他的電影首映式，他那個樣子，那種全心全意投入一件事的樣子，真得很迷人。即使你們現在在一起了，我覺得他還是沒有以前那麼快樂了。哥，如果你愛他，就讓他回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吧。”
    傅雲歌本來不願意和自己的小妹妹多談這些感情上的事，然而傅雲霓又確實是最了解他們，和他們之間這麼多年糾葛的人，即使她還是一個不滿十八歲的小女孩。
    他歎了口氣，“你以為我沒想過嗎？是他不願意。兩年前那件事對他傷害實在太大了。他一帆風順那麼多年，陡然栽了這麼大個跟頭。他都有些害怕鏡頭了。而且眼下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忙。這些事，以後再想辦法吧。”
    “哦……”傅雲霓小心翼翼地舔著餅幹，“我還以為，是你不想讓他回娛樂圈，畢竟他這個萬人迷，一旦回去，你的情敵又多了。”
    “你哥我是那種人嗎？”
    “難道不是嗎？”
    “切，你懂什麼？”
    他拿起白色抱枕，按在了她的頭上。
    愛情又何止是追逐和占有。
    愛情會讓你想要變得更好，同時你也會希望對方很好。盡管心裏總會患得患失，害怕他光芒太盛惹人覬覦，但是你也會沉醉於他的光芒，甘心站在他背後欣賞。
    傅雲霓都不懂。
    而他終於懂了。
    他有多麼懷念那個光芒萬丈的楚悅，他願意用他所有的力量，換他一刻的星光璀璨。
    日子就在傅家的下午茶和楚悅深沉的睡眠中波瀾不驚地淌了過去，而那些陰謀，也在波瀾不驚地滋長著。
    年底了，大家都在忙著做年終總結，忙著曬年終獎，忙著預算過年的花費，而國內第一大輿論陣地——微博，被一個沉寂許久的小明星炸了一個平地驚雷。
    燕楠選了一個極為刁鑽的時間——淩晨三點——薛氏的危機公關都來不及反應的時間，在微博上爆出薛為曾對他始亂終棄的消息。
    在這篇長微博裏，他詳細講述了當年他如何被薛為性騷擾，又被威逼利誘，從而被包養，甚至在薛再婚後還維持了一段時間的肉體關係，最後成為薛蕭新婚的犧牲品。
    一石激起千層浪，輿論沸騰，所有人無法入眠。
    當天薛家的公關團隊迅速做出了反應，壓下熱搜，並發通告表示純屬捏造，已交由律師處理。
    然而在第二天，又是差不多這個時間，燕楠再次發博，九宮格上圖片證據。裏麵有他和薛為的床照，還有薛為為他買奢侈品的單據，甚至還有他們開房記錄等等交往證據。
    薛為大概也沒想到他的小情人會有這個膽子，還不聲不響地留下了這麼多證據。這些實錘打得他措手不及，半天沒有回應。
    熱搜好像也有資本在博弈，相關話題再次被頂了上去，輿論一片嘩然，紛紛指責薛為為老不尊，男女關係混亂，還造什麼癡情人設，一時間薛氏的股票也低了好幾個點。甚至連薛氏旗下幾個當紅藝人的微博也被憤怒的網友攻陷。
    這時候又有眼尖的網友指出燕楠和楚悅的長相極為相似，便猜測薛為找燕楠是因為對楚悅圖謀不軌，甚至娶蕭森也是為了侵害楚悅。一堆薛為和楚悅不和的陳年舊事被翻出來，還有真相帝指出當年楚悅同性戀醜聞曝光也是薛為幕後操盤。
    繼父和繼子的不倫糾葛，再次將輿論引向高潮。
    事情突然是這個走向，顯然不是傅雲歌所樂見的，楚悅倒是無所謂。
    “哎呀沒事啦。”楚悅滿不在乎地翻著微博，“我這同性戀的臭名聲都傳了多少年了，他們上次還說我和那誰誰誰有一腿呢，我早就不在乎了。而且這件事，他們都把我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無所謂啦。”
    傅雲歌捏了捏他的臉，一手摟著他，另一手打起了電話。
    這人在房地產界混得風生水起，攪和起緋聞八卦來也是個操盤手。
    楚悅盤腿坐在沙發上，聽話地把頭靠在他肩上，關了微博開始打遊戲，手指把屏幕按得啪啪響。
    他歪頭在他發頂吻了一記。
    傅雲歌怎麼會讓他的小悅受這種委屈，一番操作下來，幾個微博營銷號帶個節奏，燕楠又發了幾個實錘，大家的視線很快就從楚悅身上移開，繼續攻擊薛為和薛氏。
    三天後，薛氏終於頂不住壓力，宣布薛為隱退，而繼任者，是他的兒子，薛林筠。
    看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傅雲歌和楚悅同時皺了眉。
    楚悅伸了個懶腰，好像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自顧自道：“我得出門了。”
    “去哪兒啊？”
    “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嘛，去給我爸媽上墳呀。”
    快要過年了，他也該去看看他父母了。
    傅雲歌點點頭，“要我和你一起去嗎？”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去。”楚悅一麵說著，一麵已經開始換衣服了，“你最近為了這些破事兒，都沒怎麼休息。剛好現在事情也告一段落了，你今天剛好歇一會兒。”
    “也是。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呀，我得養精蓄銳。”他意有所指，說著手指甲蓋還點了點手機屏幕，上麵是薛林筠的照片。
    楚悅假裝沒看到，換好了衣服，彎腰在他左臉親了一口，便出門去了。
    前兩天下了大雪，現在雪已經化了，雖然有了小陽光，但還是冷颼颼的。
    楚悅裹緊了自己的黑色尼龍風雪大衣，踩著積雪往山上走去。
    拜薛為所賜，現在給他爸媽掃墓，他還得從城東跑到城西。
    他先去看了他媽，才過來看他爸。
    他抱著一捧他爸最喜歡的白玫瑰。
    他在墓前發現了另一束白玫瑰，純潔無暇的花瓣上還有點點水珠，顯然送花的人還未遠去。
    幾乎每次他過來，都能看到一束白玫瑰。之前他還以為是他媽。如今他媽都已經去了，會是誰呢？他不記得他爸有什麼朋友，會親密到逢年過節都要過來緬懷的地步。
    他帶著疑惑把自己那束花放在了旁邊，然後看向墓碑上他爸的照片。
    這張照片選的是楚彥成很年輕的時候，風華正茂，比現在很多小鮮肉還好看。
    他摸了摸照片，淚水還是湧了出來，“爸，對不起。”
    當年的他，實在是太任性了。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的事業和愛情是一切，他死都不願意接受父親的安排。
    楚彥成讓他退出娛樂圈，回去接管公司，他不聽。
    楚彥成讓他和薛林筠分手，好好找個姑娘談戀愛，他不聽。
    一次又一次的忤逆，一次又一次的頂撞，他終於因為心髒承受不了這負荷，離開了他。
    而他在他死後，終於還是走上了他安排的路。
    不對，也不盡然。他最後和傅雲歌在一起了，而不是他爸期望的某個姑娘。
    “爸，下次帶個人來見你，你看到他一定會很驚訝，也許還會生氣。但是我真的認定他了，我希望你也喜歡他。”
    他又在墓前跟他爸絮絮叨叨了半個小時，才慢吞吞地下山。
    已經是下午了，陽光稀薄，寒意更甚。再回首，他幾乎可以確定，他將用一生來懺悔。
    山下司機在等他，他剛打開車門，一輛黑色加長林肯就緩緩滑了過來，車窗慢慢拉下，露出薛為那張讓他惡心的臉。
    薛為說：“我們談談吧。”
    又是一段時間不見，這個男人好像又老了十歲，一張臉仿佛幹枯的樹皮，整個人也瘦了一圈。
    楚悅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那些流言蜚語對這個老男人傷害這麼大。
    他警惕地回道：“有什麼事嗎？”
    以薛為的人脈和智商，他不可能不知道最近那樁醜聞的幕後操縱者算他楚悅一個。
    薛為卻是置之一笑，“怎麼，你怕我對你怎麼樣？”說著便打了開車門，往裏麵讓了個位置，示意楚悅進去。
    楚悅沒接話，猶豫了片刻，還是坐了進去。
    “你不用太緊張。我隻是今天不太開心，剛好碰到你，想……咳咳咳。”他用手帕捂嘴咳了一陣，才繼續道：“想和你聊一會兒。”
    “難道碰到我，你不會更不開心嗎？”
    “怎麼會……其實我一直都不討厭你。”
    今天這個男人有些奇怪。楚悅隻覺得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手抓上門把手，隨時準備跑路。
    薛為看他一副草木皆兵的樣子，又是一笑，“你真的不用害怕。我要是想對你怎麼樣，犯不著自己親自動手。”
    這是實話。
    “這裏空間太小了，你有點緊張。”薛為道，“前麵有個茶館，我們去喝個茶吧。”
    他也很好奇這個老頭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麼藥，便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