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附近的茶館，也跟墓地一樣寧謐。茶水傾瀉而出的細小聲音，都顯得有些突兀。
    女服務員給斟了茶便出去了，木板門吱呀吱呀地拉上，留下楚悅和薛為大眼瞪小眼。
    楚悅死都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和薛為，心平氣和地麵對麵喝茶。
    不過很快薛為便把這平靜氛圍打破了。
    他盯著楚悅的臉盯了很久，仿佛把楚悅的忐忑不安當配茶的甜點，心滿意足地連同茶水一起咽了下去。
    喝完一盞茶，他說：“你和你爸爸長得挺像的。”
    楚悅睫毛輕顫，“嗯。”
    他一時不知道這個老男人突然提這個是什麼意思，於是選擇不動聲色。
    “不過你跟你媽更像。”語氣裏竟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這也是我最討厭你的地方。”
    楚悅微微一驚，還是沒沉住氣，把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按，“你到底想說什麼？不說我走了，我趕時間。”
    “你就是個雜種。”薛為冷冷地看著他，“如果不是你……”
    “請你放尊重點。”
    “你大概還不知道，你爸爸和我究竟是什麼關係。”
    薛為的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笑。
    “……你什麼意思？”
    陳年舊事在心中翻湧，他蒼老的眼睛顯得更加渾濁。
    “我和你爸爸，當年是戀人。”他平靜地說。不過提起這件往事，提起那個遙遠的人，他的眼神還是在一瞬間，變得有些柔軟，語氣都不由自主放輕，仿佛生怕驚動了什麼。
    仿佛一個重磅炸彈從天而降，楚悅感覺自己天靈蓋都被炸飛了。在那一瞬間他感覺這是薛為為了打擊他想出的新招數，太荒誕了，然而看向薛為的眼睛，他又找不出任何破綻。
    “不可能！”他還是激烈地反駁著。
    盡管在反駁的同時，他已經感覺到，困擾了他很多年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薛為不緊不慢地從外套的內襯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在了他麵前。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上麵有兩個年輕人，應該是冬天拍的，都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卻遮不住他們那一身的英俊風流。
    一個麵容嚴峻，目光卻溫柔，一個笑得燦爛，主動攬住另一個的手。
    他們背景是白雪皚皚的街道，陽光被雪花折射出美麗的光芒。
    那是他們最好的年華。
    “這是我們當年一起在日本留學時拍的，也是那一天，我們在一起了。”
    薛為粗糙的手指慢慢撫過照片上楚彥成的臉。
    楚悅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場風暴席卷而來，他隻能呆站著，看世界顛倒。
    薛為收回照片，繼續道：“如果不是你媽媽，我們現在可能還是在一起的。”
    原來他不是迷戀那個顛倒眾生的美豔女星，他是愛著那個站在幕後的溫柔男人。
    當年他和楚彥成，從小一起長大，高中畢業後一起去英國留學。恰同學少年，情投意合，在異國他鄉定下終生。
    他們認定彼此，他們一起計劃未來，他們享受每一刻和對方在一起的時光。當時的他們肯定沒想到，多年後他們的孩子會在一起，做著他們一起做過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