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歌努力控製自己不去轉身看他，也努力控製著自己灌滿胸腔的激烈情緒，壓著嗓子道：“你覺得，我故意讓你知道他的真實麵目，不讓你被蒙騙，是羞辱你？還是你覺得我這兩年做的一切，是在羞辱你？”
    楚悅繃著臉，沒有再回應。他也很矛盾。這個人，現在正坐在駕駛室的這個人，他們已經認識十幾年了，但是他一點都不了解他。他更沒法去定義，這兩年，他們之間究竟是怎樣的關係。傅雲歌救過他幫過他，卻也和小時候一樣惡劣傲慢，施舍一般，像對一條狗一樣對待他，高興就摸摸頭，不高興就惡語傷人。他知道他沒有資格這麼責備傅雲歌，他是他的債主，做慈善一樣把他從困境裏拉出來，從沒主動說過要回那筆錢。他對他的任何負麵情緒，都是應該的。
    但是他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厭恨和惡心。尤其是在他想到昨晚那一切都是傅雲歌設計的時候，那種厭惡的情緒簡直到了極點。他都說了會把錢還給他，他們兩清，而且就算他還欠他，他又有什麼資格這麼幹涉他的私生活？把別人的傷疤用這樣的方式撕開，好玩嗎？
    他若是直接過來告訴他：薛林筠瞞著你，薛林筠是薛為的兒子。他也許還會好受點，還會感激他。但是這樣繞著彎，利用他最信任的人，把血淋淋的真相擺在他麵前，他真的無法接受。
    畢竟是十多年的交情，就算當不了朋友，用得著像耍猴一樣耍著他？他有多惡心薛林筠，就有多惡心傅雲歌。
    他的沉默反而點燃了傅雲歌心裏某根埋了很久的導火索，藏了太久，太過幹燥，一路燒過去，快速地引爆那些可念不可說的情緒，頃刻間摧毀所有。
    “我羞辱你！？我明明是上趕著讓你羞辱！我他媽要不是愛你！我用得著這麼讓你踩著我的心？！”
    這句話一出，兩個人都愣住了，空氣仿佛一下子結了冰，又被敲碎，密密麻麻砸他們一臉，尖銳的疼痛。
    雖然這個表白有些突然，還有些不合時宜，但傅雲歌心裏，多少還是有一些希冀的。
    “我愛你”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這三個字在他心裏藏了八年，滋生於那些看似波瀾不驚毫無交集的歲月裏，又在當年那個少年越來越耀眼的光芒裏不斷翻湧，卻又始終藏匿在暗處無法宣之於口。
    如今他終於可以把這句話說出來，盡管是在這樣的情形下，他還是可以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仿佛從八年前的時空中傳來，伴隨著溫柔又悲愴的鋼琴聲，熱切地期盼著回應。
    楚悅驚得差點跳起來，又強作鎮定地掩去那些驚訝和悚然，手顫抖著摸上車門的把手。是的，他隻覺得驚悚，隻想逃跑，他甚至在想傅雲歌是不是在跟他開玩笑，準備看他的笑話。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時候，一群比他高大的男孩和笑得咯咯作響的女孩圍著他，逼著他脫褲子。而為首的人，正是不可一世的少年傅雲歌，故作深沉地抱臂看著他，嘲弄而又冰冷。
    “楚悅不肯脫褲子！他一定是女孩子！”
    “哈哈哈！他是個娘娘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