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問：“楚總，您要回家嗎？”
    楚悅靠在小牛皮的座椅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輕聲說：“去華山路。”
    這個司機跟了他很多年了，很懂得套路——機智地在城裏饒了大半圈，甩掉了跟著的記者，把他安安穩穩地送到了華山路。他換了套平常的衣服，戴上了棒球帽，才走出去。
    已經是下午了，陽光顯得有些稀鬆，樹蔭遮蔽處格外的冷。正好也是飯點，不少年輕人從大門裏湧出來，一個個嫩得能掐出水來，每個人臉上好像都寫滿了希冀和夢想，他們給這寒涼的冬日添了不少暖意。S電影學院典雅又古老的大門靜靜地注視著他們，年輕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而它永遠在這裏。
    楚悅看著母校的名字，心裏一陣唏噓。曾經他給這個名字增添了無數光彩，每次有人提到S影，都會聯想到他。他也深愛著這個地方。他在這裏演過無數話劇，主持過無數活動。這裏有數不清的美好回憶，和朋友，比如許凝，和愛人，比如薛林筠。
    這還是兩年來他第一次踏進這條街。S市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兩年來他不止一次開車經過這裏，但是他都沒有勇氣停車看一眼，更遑論下車走一走。他給母校蒙了羞，盡管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壓低了帽簷，沿著這熟悉的街道，雙手插進運動褲的兜裏，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剛下課，和朋友商量去哪吃，吃完後隨便逛逛。有時候薛林筠下班會在前麵那棵法國梧桐下等他，兩人從日暮西沉走到明月高懸，時光如水一般在他們相連的手間淌過。如今光陰依舊安靜如水，在他指縫間一一散盡，他一回頭，街景如昔，人流如往，卻再也沒有那群人，走在他身後，或在他身邊。甚至曾經的他，也一起在這條街上走失了。
    薛林筠站在那棵法國梧桐下，朝他揮了揮手。他眨了眨眼睛，摘掉了帽子，想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些。他總覺得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場夢，一場關於過去的幻象，他動作稍微大一些，薛林筠就會變成泡沫消失。他試著往前走了一步，棒球帽在他手裏被攥得變形。薛林筠朝他走了過來，並沒有消失，眼中的滄桑和疼惜昭示著，這是兩年後的薛林筠。
    他的心裏刹那間湧出無限的蒼涼，好像他的心裏就隻剩這些了，湧出來，蒸發點，留出大片大片的空白。而兩年後的薛林筠朝他走過來，用那熟悉的味道把他心裏這一塊填滿。
    兩人一起在他們以前常去的那家店吃了過橋米線。薛林筠有輕微的潔癖，一直不是很喜歡在外麵吃東西，卻陪他在這裏吃了好多次米線。還有對麵那家奶茶店的紅豆奶茶，巷子裏的生煎和豆漿……
    熱辣的米線入嘴，滑過喉嚨，一路暖到心裏。
    楚悅是真的餓了，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一碗米線嘩啦啦就進了肚子。而坐在他對麵的薛林筠，才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吃不下？”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