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圈子真是無聊透頂。楚悅關掉ipad，關掉手機，仰頭看著走廊上方的白淨的天花板。他在心裏問自己，他現在還留在這裏，守著父親的基業，過著不人不鬼的日子，到底是為了什麼？
    父親留下的這家公司，留給他的人脈和資源，真的那麼重要嗎？其實對他來說，是累贅吧。
    這樣的想法一旦有了，就怎麼都止不住。他開始不停地想，如果當年他選擇放棄這一切，自由自在地生活，也許會窘迫一點，但肯定會更快樂吧。不用麵對這些髒汙，不用理會這些紛擾。
    “楚總，聯係到陳瀟了。”簡安安匆匆忙忙趕過來，在他耳邊小聲道。
    剛得知這些事的時候，楚悅心裏充滿了憤怒，他恨不得把陳瀟切成片兒扔進黃浦江。在手術室外等了這麼長時間，想了這麼多，他現在隻剩下疲憊。他坐得筆直，雙目炯炯，無比精神，但其實他的內裏，如一座地震中的建築，馬上就要分崩離析。聽到這個消息他眼皮都沒抬起來，過了好久他才說：“讓公關處理吧，不用過問我了。”
    他現在隻關心許凝。其餘的事，他是真的累了。如今的情形，他很難不想起兩年前，他和薛林筠的事被曝光的時候。數十張私照，被曝曬在公眾麵前。這個社會本來就對同性不友好，一時間關於他的醜聞甚囂塵上，甚至有人傳他濫交、染了AIDS。他當時還在擔心薛林筠的身份被人扒出來，結果薛林筠居然也離他而去。他幾乎崩潰。被人誤解和指責，被心愛的人背叛——等許凝醒過來，也要麵對這些。這個社會對同性戀寬容度不高，對女性往往也充滿惡意。雖然大部分人都站在許凝的角度斥責陳瀟，但還是有那麼些人嘲諷許凝未婚先孕，嘲諷許凝留不住男人，或者打著女權的牌子對許凝一些軟弱的表現大加指責。
    漫長的手術終於結束了。孩子是沒有了，許凝還在昏迷中，暫時脫離危險。楚悅沒進病房，隻在門口看了一眼。
    “楚總，陳瀟趕回S市了，他想見你。”簡安安說。
    “見我？”
    “是的……他說想見你，商量一下對策。”
    許凝剛小產，在手術室折騰了這麼久，這個人回來第一件事居然不是看望許凝或者問許凝的情況，而是來找他這個老板商量對策。
    楚悅冷笑了一聲，“你就說我很忙，沒時間見他。他自己捅的簍子自己收拾。還有，許凝情況穩定之前，不準他過來。”
    楚悅一出醫院，就被記者和他們的鏡頭話筒包圍了起來，閃光燈在他臉上淩辱一般肆虐著，他感到有些眩暈。他本來準備好了說辭，也決定了用怎樣的表情麵對媒體。然而等他真的出來了，再一次把自己曝曬在燈光下，他才發現好難。他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在工作人員的保護下鑽進了自己的車裏。
    司機問：“楚總，您要回家嗎？”
    楚悅靠在小牛皮的座椅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輕聲說：“去華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