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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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子晏斂了笑容,往事抽離,神情逐漸恢複如常。
無言見他的目光漸冷,知道那片刻的迷蒙已從他心裏褪去,心中有些難過,不覺轉為一聲輕歎逸出喉嚨。
風子晏像是聽見了那聲輕歎,轉目望向他:「無言,你知道當初子昱為何把你指給我嗎?」
無言垂目,平靜地比劃道:「是無言沒用,辜負了辰王的信任。」
風子晏輕笑:「那時,是我建議子昱去接近戎伽。」
無言身子猛的一顫,風子晏像是沒有看到繼續說著:「子昱在宮中勢單,子瑾仗著父皇的寵愛總是打壓他找他的麻煩,他除了忍耐什麼也做不了。那時,戎伽剛剛被送到月殤做質子。雖說是質子,但總有一天會回到他的封地做他的封王。舞暘富庶又獨掌兵權,對月殤來說從來都是小看不得,所以我便建議子昱與他結盟。」
無言張了張嘴,臉上難掩驚訝之色。
那年新年,辰王命他去給戎伽送糕點,他隻當是辰王顧念戎伽在異鄉的第一個新年怕他思鄉惆悵,卻沒有想到是風子晏的主意,而那一年風子晏不過才六歲。一個六歲的孩子為了要籠絡一個十多年後的封王,在十幾年前已經埋下伏筆,這樣深沉的心思著實叫人吃驚。
風子晏像是看穿他所想,淡然笑道:「其實也沒有想的那麼遠,那時宮裏上下都是子瑥和子瑾的人,既然誰的心都不可靠,倒不如去拉攏一個失意的質子的心。」
無言沉默,不由地想起那年他奉辰王的命令去送糕點被戎伽拒之門外。恰逢文王也派了手下的太監來給戎伽拜年,兩人在宮門外狹路相逢。那太監仗著主子得勢看到無言被拒便出言譏諷。起初無言隻是一味忍受,誰知那太監越說越得意,到後來連他的主子辰王也一並羞辱。無言年少正是容易衝動的年紀,禁不住那太監幾番挑唆終於動了手。一個武侍,一個太監,動起手來那太監自然是半點便宜也占不到。太監吃了虧一狀告到文王那裏,巧的是那一日先皇和辰王也在。先皇並未表態,辰王卻不得不站出來給文王一個說法。
「這麼多年,你是不是仍然記恨當初子昱將你仗刑後丟入水牢,不論生死永不過問?」
無言搖了搖頭:「當年或許恨過,但後來漸漸長大便也就明白,天下間哪有那麼多的巧合,文王不過是故意做了場戲給先皇看,要辰王自己動手削了自己的勢力。是無言衝動,辜負了辰王的栽培,讓辰王失望了。」
風子晏嘴角微挑,似笑非笑:「你能看的明白我很欣慰。」
無言心裏咯噔了一下,猶豫了一會跪了下去,朝著風子晏深深一拜:「無言本該死在水牢中,若不是侯爺搭救,便不會有今日的無言。」
風子晏驀然笑了起來:「剛說你明白,怎麼又糊塗了?我一個身陷冷宮之人有什麼能耐救你?不過是與子昱說了幾句閑話,讓他施了些銀子給獄卒,叫他們把半死不活的你送來我的鳴鸞宮罷了。冷宮這個地方什麼都缺,唯獨不缺將死之人。你能挺過來是你的命數,何必謝我。」
無言仍舊跪著,低垂著眼望不見神情。
靖隆五年,辰王下令對無言施仗刑五十逐水牢,永世不得再入鴛鸞宮為侍。那時無言被施仗刑後高熱不退,又在水牢中浸泡了半月,待到獄卒將他扔到鳴鸞宮,就隻剩下一口氣在。是風子晏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他數日,才將他從鬼門關救了回來。命雖然撿了回來,嗓子卻被燒壞。後來,他便留在風子晏身邊成了他唯一的侍從。
無言知道風子晏這麼說是不想讓他覺得虧欠了自己什麼,但在他心裏風子晏於他早已不隻是「恩重如山」這幾個字可以說盡的緣分。
無言心中動容,卻什麼都沒有說,朝著他又是深深一拜,這一拜再沒有起身。
風子晏上前扶他,他一動不動。好一會風子晏才放棄地歎了口氣:「無言,這麼多年了,你何時才願意再開口說話?」
無言沒有抬頭,眼中漸漸濕熱。之後的數年裏,風子晏為他尋遍名醫醫治嗓子,而他不過個微不足道的下人。
「我知道你早已痊愈,但是你卻始終不肯再開口說話。」
無言偏過頭,緊緊抿著唇,像是生怕自己一放鬆就真的會有隻字片語溢出喉嚨。
風子晏鬆開他,如若明鏡般笑了起來:「你不肯開口是害怕一旦被子昱知道你能言語,他就再也不會容你留在我身邊,對嗎?」
無言驚詫地抬起頭,好一會才笑了出來。
原來你什麼都明白,但其實你又什麼都不明白。
舍不得走,想要留下,是害怕若連自己也走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人陪著你,懂你的寂寞和無奈。
十七年,多少個春夏秋冬?無言看著他從一個倔強不屈的小孩漸漸蛻變成一個光華萬丈叫人挪不開眼的少年,但這樣的光芒卻從不屬於風子晏自己。
五歲之後,風子晏學到每一件事都來自於風子昱。
那夜之後的鳴鸞宮常常能看到兩個嬉笑相伴的孩童,他們讀書習武形影不離。開始總是一個人急切地教,另一個人安靜地聽。後來漸漸變成兩個人琅琅的讀書聲和翩然武劍的身影。
那時候的風子昱總是一臉羨慕地對風子晏說:「子晏,我若有你這樣過目不忘的才華,就不會被子瑾比了下去,或許父王便能多看我一眼。」
每每這時,他的臉上便會浮現一抹憂傷。風子晏靜靜看著他,末了總是一陣淺笑,便又低下頭去專心書本。
隻有無言知道,那令風子昱羨慕不已的才華是無數個挑燈的夜晚換來的,那些年裏他從未見過風子晏有過一刻的懈怠,即使是在他傷病纏身的時候,名鸞宮也總是青燈長明,一個小小的身影伏在床榻上一頁一頁翻過手中書本。
哪有什麼天生的才華,從來不過是為了換來那個人眼裏的一點光芒。但無言卻寧願他隻是平凡的小孩,即使一輩子困守冷宮,也好過後來的歲月裏承受的剜心之痛。
風子晏望見他眼裏波光閃爍,似有光華要奪眶而出,微微笑著衝他搖了搖頭:「無言,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重感情。當年為了那老太監羞辱子昱的一番話你不顧後果地動手打了他,後來又因為我的幾句閑話覺得欠了我莫大的恩情。其實子昱和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自己,你又何必牢牢記著這點恩情不肯放過自己?」
無言想要比劃卻被風子晏按住了手腕繼續道:「就算我真的對你有救命之恩,這十七年來你替我下過獄挨過罰,所受的罪遠遠超過我對你的恩,你欠我的也早已還清。」
無言心裏一驚,心中隱約已經猜到他要說些什麼:「陪著侯爺,是無言一生的承諾。侯爺心懷天下,無言為侯爺所付出的一切都心甘情願。」
「心懷天下?」晏封忽然就笑了起來,笑到動容處身體都微微顫抖,好一會才停下,墨色的眼睛染上雲霧,「無言,如今我的心裏依舊還是這天下,但也不再隻是這天下。」
無言茫然地抬著頭,今日的風子晏太過反常,這反常叫他的心裏惶惶不安。
風子晏走向書案,將一張折起的紙和一塊淡金色的令牌交到他手中。無言打開,見是一張地契和辰王禦賜的令牌,心中頓時一沉,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風子晏沒有看他,隻是淡淡說道:「你走吧,我還你自由。這是最後一次。」
他依稀記得多年前風子晏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那是在風子晏替辰王出戰玄機之前。那時的風子晏,孤注一擲,抱著必死的決心也要拿下玄機。
那麼如今,又是為了什麼?
最後一次?何謂最後一次?是他無言的自由,還是他風子晏的性命?
無言不明白,但想到後者,那份不安便令他整個人都為之僵硬:「侯爺,你究竟要做什麼?」
風子晏沒有回答,隻是望向外麵已經亮起的天空似是自言自語般地說了一句:「天亮了,我該進宮了。」
說罷,向著門外走去。
無言跟在他身後急急地跪走了幾步,喉嚨裏哽咽嗚咽:「侯……爺……」
極不清晰的兩字破吼而出,低低啞啞,若有似無,叫人難以聽的真切。
風子晏停下了腳步,回頭望著跪在地上的無言,好久,才啞著嗓子說道:「你若不走,從今往後,我便再也不能放你離開。」
無言仰起頭,張了張嘴。
風子晏咬著牙截了他的話:「為我,不值得。」
「為我,不值得。」
那麼為了那個人,自己又何嚐值得?
風子晏穿過庭院,所到之處皆是守衛。
他不覺苦笑,從何時起,他們之間連這點信任都容不下了。
曾經,他與他也有過無瑕的時光。但或許這樣的時光隻停留在他一個人的心裏,對風子昱來說一切不過是一場戲,自己隻是那個人苦心經營的一步棋。
八歲那年的一個下午,陽光席卷著鳴鸞宮,正是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風子晏一如往常倚在窗邊讀書,直到風子昱一臉惆悵的到來。
風子晏微一躊躇放下書卷,靜靜地等他說接下來的話。
果然,過了一會風子昱鬱鬱地開口:「父皇今天召集了皇子們問政,想知道皇子們對於舞暘水患有什麼看法。大皇兄說應當撥銀賑災,二皇兄說不僅應當撥銀還要派裴大人前去治水。」
「你是怎麼說的?」風子晏見他沒有往下說,便耐著性子順著他的意問了一句。
風子昱卻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說。」他小心地望了風子晏一眼,見他蹙起眉頭,連忙補了一句:「我是覺得不去理會更好,父皇一直忌憚舞暘的勢力才將戎伽扣下做質子,如今天降水患,剛好可以借此機會削弱一下舞暘的勢力。反正他們財力雄厚這點小事也難不倒他們。」
風子晏笑了笑重新拿起書卷心不在焉地回道:「那你為何不照實說?」
風子昱低垂著眉眼小聲嘀咕:「我怕父皇覺得我不施仁政。」
「施仁政也不過是為了民心。若要製約舞暘大可以用別的方式,不是一定要用這種法子。」風子晏淡淡應著,目光卻沉浸在手中的書卷中。
風子昱撲上去奪了書卷,風子晏無奈地望著他,過了一會見他沒有開口才道:「子昱,你來找我並不是隻為了聽我的意見吧?」
風子昱咬著唇,猶豫了一會執起他的手為難地開口:「父皇說讓我好好想一想,明天再答複他。可我知道我怎樣都不可能比得過二皇兄。子晏,我不想再叫父皇看輕。你…你替我去可好?」
房間裏靜默無聲,過了許久,他垂下眉眼,輕吐出一字:「好。」
隻要能讓你高興,我做什麼都好。
風子晏走到門外,遠遠瞧見一輛馬車駛來。他抬起手眯起雙眼,陽光穿過他的指縫落在臉上,待到看清馬車後緊緊跟隨的人馬,一抹冷笑從他的唇角蕩了開來。
馬車在他麵前停下,簡君珩上前衝著他拱手行禮,他也還以同樣的禮數,禮畢挑起眉尖隨意地問道:「又攔不住了?」
簡君珩一臉尷尬地點點頭低聲回了一句:「侯爺英明。」
簾子掀開一角裏麵的人剛探出身子,一眾人便整齊地跪了下去,齊聲高呼:「參加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風子昱從車裏走了出來,迎著陽光露出傾倒眾生的一笑:「晏安侯,朕來接你了。」
風子晏低下頭,撩起前襟跪了下去,身子跪到一半便被人扶住。他抬起眼正對上風子昱盈盈含笑的目光,那目光溫暖如陽光,就如同那個下午,著實令人迷惑。
風子昱附在他的耳邊用隻有他二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你我之間何須行這樣的大禮。」
風子晏彎起唇角,默默地抽回手腕:「皇上,你這個時辰過來,若是誤了時辰叫景王怪罪可就是微臣的不是了。」
風子昱揚起眉擺了擺手:「無妨,叫他等著就是。為了你耽誤點時辰算什麼,朕樂意。」
風子晏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身後投來的灼熱目光,一個不知是什麼身份的人能叫辰王親自來接還說出這樣的話,想不叫人非議都很難吧。
辰王像是沒有注意到任何不妥,俯著身探手又撫上他的臉頰,頗為心疼道:「朕最近忙著,忽略了愛卿,你,怎麼都瘦了?」
風子晏低下頭掩去眼中一抹輕笑。
這麼多年了這樣的小把戲他還是沒有厭倦嗎?
「皇上,該入宮了。」簡君珩在一旁小聲地提醒著。
那任性的君王睨了他一眼,一甩衣袖轉身回了車內。
簡君珩剛要下令出發,就聽車內又傳來辰王的聲音:「晏安侯,還不上車?」
眾人偷偷交換著眼神,遠處甚至還起了低低的議論聲。風子晏漠然一笑,迎著那些驚詫的目光登上了馬車。撩開簾子,便看見那肇事者懶懶倚在一邊露出豔絕的笑容。
「有趣?」簾子合上,馬車緩緩啟動,風子晏的唇角始終勾著那抹笑意。
風子昱嘖嘖歎息,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將他轉向自己:「子晏,我還是喜歡你從前驚慌失措的表情,這樣清冷無欲的一張臉真叫人掃興。」
風子晏並不掙脫,垂著眼恭順道:「叫皇上掃興是微臣的不是。」
風子昱又望了他一會,卻沒有在他眼中再看到別的情緒,終覺無趣。
馬車飛奔在路上,一路顛簸搖晃風景平淡,直叫人昏昏欲睡。風子晏看了會窗外便闔上了眼,像是毫無設防地睡了過去。
隔日早朝之後,禦書房裏靈王緊鎖著眉頭望著自己的三個兒子。朝堂之上為了舞暘水患一事,群臣再起紛爭。
大約是聽到些風聲,待靈王一坐定風子瑾立刻上前奏道:「父皇讓兒臣們回去好好想一想,兒臣想了整夜,舞暘水患拖延不得,多一日猶豫便多一些人無家可歸。舞暘雖是封地,卻也是風珞的天下,如若水患不能及時得到治理,恐會失了民心叫百姓失望。」
靈王以手支額,像是沒有聽到他說了什麼,闔著眼沒有說話。這讓原本成竹在胸的風子瑾心裏有些打鼓,不知道是哪裏說的不得當。
風子瑥見狀不願失了時機上前一步奏道:「兒臣願為父王分憂,奏請親自帶兵前往舞暘督促治水。」
風子瑾心裏一緊,連忙道:「父皇,治水一事非一朝一夕,裴大人深蘊治水之道,還是讓裴大人前往更為穩妥。」
「父皇,還是讓兒臣去吧……」
「父皇……」
靈王揉了揉眉心,睜開眼便看見一旁遠遠站著的老三目光淡然置身事外,仿若眼下說的這事與自己沒有多大幹係,想起他昨天的表現眉頭便蹙的更深。
「昱兒沒什麼想說的嗎?」
爭論的兩人這時聽到父皇點名,立刻就默了聲音,一起望向那邊最小的弟弟。
風子晏愣了一會才想起來叫的是自己,沉了沉嗓子許久才說了一句:「兒……兒臣以為子……二皇兄說的對。」
靈王本就不大如意,現在再一聽到他結結巴巴心中更為不快。他凜著氣勢緩緩走了下來,風子晏就那麼直直地望著他,目光既不閃躲也無驚恐。
這是八年來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從前想過千萬種可能會在什麼樣的情形下與他相見,可能是某一日他突然想起自己,也可能是在皇宮的某處意外相遇……他用了很多時間去想許多的可能,又花了更多的時間一點點心灰意冷,到最後終於不再做夢心如止水的時候,老天卻又用這樣的方式讓他們相見,想來命運和自己真是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
靈王走來恰巧捕捉到他眼中轉瞬即逝的譏笑,心中微滯,不知怎麼就想起從前那個人也有著這樣一副什麼都不放在眼裏的神情。下人們都說他的昱兒長的像極了毓姬,可他卻覺得這溫潤的孩子與他冷傲的毓姬一點都不像。
「隻是如此?沒有其他想說的了?」靈王緊緊地盯著他,想要從他的身上再看到那人的影子。
風子晏淺淡一笑,轉眼便斂了冷漠。
靈王眼中浮現一抹失望,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兒臣以為二皇兄所言極是,舞暘水患撥銀賑災刻不容緩。」
風子瑾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像是煩極了他的附和。
「隻是兒臣以為大皇兄和裴大人都不是治水的最佳人選。」靈王轉身欲走卻又突然停下腳步,風子晏展顏一笑,「兒臣想舉薦新科狀元顏泠顏大人。」
靈王眯起雙眼。風子瑥搶先一步嘲諷道:「一個剛剛入朝毫無政績的新科狀元有何能耐能為舞暘治水?若是治水不成反成災禍,豈不是苦了舞暘的百姓?」
見風子晏並不接話,靈王抬了抬手示意他說下去。
「父皇收了戎伽做質子後月殤與舞暘的關係本就微妙,如果此時父皇再派大皇兄或是裴大仁領重兵前往,隻怕會叫舞暘人心生疑慮,以為月殤以治水為名,實則是想削減舞暘的勢力。顏大人本就是舞暘人,又剛入朝為官在朝中沒有什麼勢力。父皇若是能派他前往更顯誠意,而顏大人也會為了家鄉百姓親力親為。」所謂治水,原本也不過是為了得一個民心。至於結果,這王座上的男人又豈會真的在意。風子晏勾起笑意,轉眼便看到靈王望著他的目光變得高深莫測。他驚覺自己好像鋒芒太過,於是刻意粲然一笑,心裏卻沒底這一笑究竟能有幾分像風子昱。
靈王似乎並未察覺出異樣,漸漸收了目光,過了好一會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說起戎伽,這兩年朕派去的人都吃了閉門羹,但朕聽說前些日子他卻收了昱兒的禮物,不知昱兒是用了什麼法子討得那孩子歡喜竟對你另眼相看你?」
風子瑾聞言瞪大了眼睛,宮裏上下皆知這舞暘王的長子戎伽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其實也沒有什麼,逢年過節送些舞暘的糕點小吃以慰他的思想情結,寒冬臘月易病的時節送些方便貼身佩戴的取暖小物……前些日子送的則更為簡單,不過是幾本書卷罷了。」風子晏淺淺笑著,若論人心,這皇宮裏怕是沒有人比自己更懂戎伽的寂寞。
「噢?幾本書卷?」靈王微挑起眉頭,似乎有些意外,「他想讀書?」
風子晏拱手順應道:「身在異鄉,心裏每一天想的都是家鄉。戎伽一定不希望一輩子隻是留在月殤做質子,若能讀書明智將來有一天返回家鄉做舞暘的封王,他也一定希望自己能有所成就。」
靈王負手立在高處臉色微沉:「昱兒可知道朕為什麼要留戎伽在月殤?」
「知道,為了製約舞暘的勢力。」風子晏無畏地抬起頭,「但兒臣以為舞暘總要封王,即使沒有了戎伽,也還會有其他人去做這個王。與其困著一個人十幾年讓他帶著對月殤的仇恨回去,不如善待他教他讀書明智,讓他明白怎麼做才是對他的子民最好的交代。」
靈王的目光漸漸深遠,仿佛那一日才真正認識自己的這個兒子。
靖隆七年,子昱辰王向靈王求情,靈王下令準舞暘王長子風戎伽入太學院讀書,常伴皇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