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2章 幸運和不幸(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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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滿眼都是淚水和鮮血,淚水是她自己的,鮮血卻是項羽輕的。她不懂他,可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在她心裏才變成了一個神話,充滿了神秘感的傳說。
她想著他的血不停地流,就算她剛才停下來,幫他包紮好傷口,可他大概根本就不會領她的情。就像當初他們準備好在教堂結婚的時候一樣,隻要江純熙一出現,再美麗的夢境也會馬上被戳破。現在,她覺得是自己崩潰是因為那個陌生的女人,她像一條柔美魅惑的水蛇一樣掛在項羽輕的身上。
他們看起來其實很般配,他不高,她的個子也不高。
她有點兒受不了了,先前自己想好了要來找劉子牧,結成殺死江純熙的同盟。就算霍者是她父親,就算這個洞裏所有沒有被炸死的純種外星人都要保護江純熙,她也無所謂。她隻是一個被嫉恨衝昏了頭腦的女孩……她隻想殺死江純熙。
意外地遇到了項羽輕,打亂了她的計劃。她發現她還是喜歡他,愛他的,他擾亂了她的心智,害得她像個越獄的逃犯一樣落荒而逃,絲毫也不敢再停留。
“你……你還好嗎?”吉娜背後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她聽過,但並不算是熟悉。她轉身回望過去,是劉子牧,他一直站在那裏,看他們三人之間的好戲,就像看電影一樣。而現在,他又追上了她,難道是想再嘲笑她一番?!
吉娜停住了腳步,兩眼放著空洞的光芒,她像是看著劉子牧,又像是看著劉子牧的身後,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她隻是等著他的嘲笑,等著他的奚落,等著他給她雪上加霜。
“對不起……剛才,你說有些事情要與我合作。”劉子牧完全沒有那個意思。
“是。”吉娜皮笑肉不笑地擠出一個微笑。
“是關於什麼的?”劉子牧彬彬有禮地問。
“還能是什麼?你先前和你父親打的電話,我都聽見了。你父親要你找到江純熙,並了斷了她的性命。你也答應了……不是嗎?”吉娜不喜歡劉子牧那副假裝好心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並沒有這種感覺。但當她聽到劉子牧打電話的內容時,頓時就覺得這個男人虛偽得可怕。
“沒錯。”劉子牧點了點頭,就連點頭看起來也像是謙謙君子的行為。
“可上一次,我在玉龍雪山上,推她下去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救她?”劉子牧到底是敵是友?吉娜看不清楚。
“此一時,彼一時。我不想殺她。但現在卻到了非要殺死她的時候了。”劉子牧說話的時候,麵無表情,就好像他說的事情隻是過年時要殺一隻雞,殺一隻鴨那麼簡單。
“這就是你來追我的原因?”吉娜盯著劉子牧的眼睛問。
“是。”劉子牧直言不諱,他剛才看到了吉娜驚人的能力。“我想我們可以合作……”
“你是想借刀殺人吧?!”吉娜淡淡地笑了笑,“可以,說實話,我真後悔沒有早在墨爾本第一次見到江純熙的時候,就把她解決掉。你肯定也有很多後悔的時候吧!”
“我後悔的時候,的確也很多,數也數不清次數。”劉子牧的目光有點兒撲朔迷離,這個問題,就等於是勾起了他對江純熙過往所有的回憶,可瞬間,上麵通風管道上掉下來的石子敲醒了他的夢,一切過往煙雲都隨著那噪音悄然消逝。
他抬頭看了一眼上麵,有一個入口可以爬上去看。吉娜也往上看了一眼。
忽然一隻栗子色的小鬆鼠從前麵通風管道的入口處探了一個頭出來,尖尖的,毛茸茸的小腦袋看起來很可愛。
“原來,是隻鬆鼠。”劉子牧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
“鬆鼠和老鼠有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醜陋,一樣的可怕!”吉娜往後退了兩步。
“別怕,有我在呢!”劉子牧擋在吉娜前麵,兩人小心翼翼地繞過通風管道的入口處,然後,繼續往前走。劉子牧拉著吉娜的手臂,生怕驚動了那隻‘可怕’的小鬆鼠。
“我們去哪裏找江純熙呢?”吉娜問。
“你知道啟動台的位置嗎?”劉子牧看著吉娜的眼睛,問。
“不知道,這是我父母小時候住的地方,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吉娜低下頭,用腳撥弄著地上的小石子,發出持續不斷地噪音。
吉娜的腦子在飛快地旋轉、思考,劉子牧不過是想要利用她的超能力而已,或者是想要打探啟動飛船的地點之類的信息。
她不願意和劉子牧在一起,她得想辦法和他分開,這樣的好處有幾個。首先,她不用時時刻刻都防備著他這個偽君子。其次,江純熙被殺死的概率又增加了一倍。
“劉子牧,不然,你從上麵的通風口爬!而我從下麵的這條小路走,互相可以有個照應。”吉娜看著劉子牧溫柔地笑了笑,那笑裏藏著刀,藏著她的敵意。
劉子牧也沒有推脫,很快就答應了吉娜的要求,他也不喜歡吉娜,但他想要借助吉娜的能力,找到江純熙的下落。
“好吧!就照你說的辦吧!我爬通風管道,你走下麵的小路。我們互相照應。”劉子牧一麵試圖趕走棕灰色的小鬆鼠,一邊試圖通過引體向上,爬進通風管道。
他引體向上剛剛縱起身來,通風管道的邊口就坍塌了,碎石子像是下了一陣小雨一樣,嘩啦啦地往下掉。除了令人不悅的尿臭味、灰色的蜘蛛網和逃跑掉的鬆鼠之外,他還看到了一個爬在那裏,一動不動的人,她用兩隻手臂謹慎地遮住了臉,但這個人就算化成灰了,他劉子牧也不能不認識。
他用手抓住通風口碎裂壁板的時候,他的腦子裏一陣混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猶豫不決。
“這次一定要殺了她。無論如何也要……”父親在電話裏的囑咐回蕩在他的耳邊,差點兒有那麼一瞬間,他就又要變得心慈手軟了。他答應父親的要求時,就早已下好了決心,到了非殺死江純熙不可的時候,他也不想活了。
劉子牧打算和江純熙死在一起,死在廣闊的草原上,狹窄的洞穴裏,光明的雪山上,或者黑暗的深潭裏都無所謂。他隻想確保一件事情,就是死的時候,他可以拉著她的手,和她一起走過奈何橋,哪怕最後還是要喝下孟婆湯也無所謂。
剛才的那一瞬間,他沒有看見江純熙的眼睛,他不確定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現在是充滿了疲憊、緊張、憂慮還是恐懼?他隻注意到,她像一隻瘦弱的、滿身沙塵的鴕鳥一樣,把頭不現實地埋在兩隻手臂之中,就像那兩隻手臂是沙子一樣。
他很想告訴她,別怕。無論在哪裏,都會有他陪伴在她的左右。
劉子牧落在地上的時候,吉娜淡淡地問他:“看見上麵有什麼了嗎?好走嗎?”
“哦,除了剛才那一隻小鬆鼠之外,還有幾隻。”既然已經找到江純熙了,那麼,他便再也不需要吉娜了,他不想看著吉娜把江純熙戳成蜂窩,據他所知,吉娜恨江純熙肯定比恨尹月音要強烈一百倍。
劉子牧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褲兜裏的那隻包裝在白色塑料盒子裏的針管,還有那兩瓶針水,一瓶給江純熙用,一瓶給他自己用。他隻希望江純熙會在安靜中死去,沒有一絲痛苦地死去,就像睡著了一樣。
好吧!這場戲一定要演得像樣一些,讓吉娜走得遠遠的,等到她走遠了,他褲兜裏的那兩件東西才用得著。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在一起?結盟?可我忽然發現,我隻是在尋求一點兒心裏安慰,尋找一個精神上的伴侶。我根本不需要你。你能諒解嗎?每一個人都喜歡江純熙,每一個人都覺得她好,至少覺得她有用處,舍不得動她一根毫毛。唯獨有你,劉子牧,在這個世界上,和我有著一樣的目標,想要殺掉江純熙。不管你那是為了什麼?但使我產生了一種錯覺,使我覺得我們是戰友,是朋友……”吉娜冷冷地笑了笑,“可我又忽然不喜歡你了,走在一起,你身上的那種虛偽的氣息充斥在我的鼻孔裏,就像大糞一樣臭。我雖然不是好人,卻不虛偽,我喜歡項羽輕,我騙他,想要得到他,卻不會在背後捅刀子去害他……聽說你對江純熙做的那些事情,我其實挺佩服你的……那麼無情,那麼缺乏憐憫心……這樣吧!我走我的陽光道,你走你的獨木橋。我們各做各的打算……我一秒鍾也不想和你這樣的人呆在一起。”
吉娜講完這些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像把憋著的話都說完了。然後,她默默地轉身走了,走路的姿勢就像一隻波斯貓一樣迅捷。
劉子牧像一棵落了根的大樹一樣,呆呆地站在那裏,吉娜的聲音像是寺廟裏和尚念的經一樣,反反複複地在他的腦海裏播放。她說得沒錯,他的確是無情,的確是虛偽而缺乏同情心的。他就像個沒有情感的機器一樣,腦子裏隻存儲了老爺子殘酷的命令,和江純熙在一起談戀愛是老爺子的命令;和她分手,另外找一個女人當擋箭牌,也是老爺子的命令;現在要殺了江純熙還是老爺子的命令。
劉子牧苦苦地想著老爺子像一根風燭殘年、又瘦又歪的老柳樹,竭盡全力地揮舞著他的枝條,每一次都打到劉子牧的身上,抽出一道血痕。老爺子借著風的呻吟,把他腦袋裏的那點兒自由,洗得幹幹淨淨,最後隻剩下可悲的家族傳統,祖宗的遺願。
可他自己軟弱得甚至連反抗也不敢想。他和江純熙都是犧牲品,也許算是元朝就留下來帶著古色古香氣質的古董一般的犧牲品。
劉子牧沉默著,忍受著另外一個不知情的人的諷刺和嘲笑。他安靜地看著吉娜的遠去的背影,她每往前走一步,他和江純熙就離解脫越來越近。他期盼著,就像一個看著孩子去上學的父母一樣,期盼著吉娜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渴望爬上那通風管道去見江純熙。
無論她罵他,打他都好,他都要帶她走的,帶她到一個隻有他們兩人的地方,在寂靜中相依相伴,在寂靜中一起幸福地攜手走向閻王殿。
吉娜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洞穴裏看得見的盡頭。劉子牧的心裏像是升起了冉冉的太陽,想象出來的陽光使他感覺到溫暖和快樂。此刻,他很幸福,一切都要以一種他喜歡的方式終結了。既能保住祖先的遺願,又能同時滿足自己小小的私心。
劉子牧轉身朝著先前破碎了的通風口走去,他小心翼翼地測試了旁邊的一些地方,發現除了這個通風口周圍的一圈之外,其他的地方很結實,結實得就像精心打造的牢房的牆壁一樣。他用手把脆弱的部分一片一片剝掉,就像撥雞蛋殼一樣。
等他再次嚐試靠引體向上的動作翻上去的時候,他看到江純熙端坐在通風管道裏,看著他微微地在笑。他警告自己,她的微笑是危險的,和從前不一樣的。他不能再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話,無論她說什麼,都會是句騙人的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