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郊區的某一所精神病院裏，江純熙親眼目睹了各種各樣的精神病人，有爬在桌上斜著眼睛看被抓來的螞蟻搬運米粒的，有站在沒有扶手的木椅子上一直轉圈圈跳芭蕾舞的，有躺在水泥地板上看天花板上被打死的蚊子的血跡尋找凶手的，有一直在計算外星人攻占地球日期的？
    項羽輕帶著江純熙穿過寬敞的大廳，又穿過深不見底的走廊。
    “你是不是害怕了吧？我媽沒剛才那些人瘋，她其實挺正常的。她隻是有時候不說話了，一句話也不說。就像得了自閉症一樣。”項羽輕拍了拍江純熙的肩膀。
    “哦，這倒沒有。原來，精神病院裏是這樣的。初來乍到，有點兒新奇。”江純熙解釋。
    有一個穿藍白色條紋睡衣的病人拿著青蘋果朝他們迎麵走來，項羽輕問江純熙：“你讀過一本書沒有？”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嗎？”江純熙笑了笑。
    “當然啦！看來我們越來越有默契感了。”項羽輕點了點頭，似乎因為同讀一本書而略微產生了一些幸福感。
    “看見那個人拿著青蘋果的時候，我就想起裏麵那個喜歡斷食數日之後，再吃青蘋果，讓青蘋果的香味放大數倍的人。因為作者描寫得特別生動，那時候害得我也流口水了。”江純熙不好意思地坦白。
    “我也是，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為那個流口水呢！哈哈…。。”項羽輕大笑。
    “你嚐試了嗎？”江純熙問。
    “我腦袋想，但肚子不同意。每一次才斷食半天多一點兒，肚子就不爭氣地叫了起來。所以，始終也嚐不到那種美味。”項羽輕聳了聳肩。
    “我的意誌力也不夠堅強。”江純熙搖了搖頭。“至少要一整天不吃東西。這怎麼可能？”
    “我同意。”項羽輕附和。
    說話間，他們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病房門前，門沒有鎖實，虛掩著。項羽輕推門進去，一個蓬頭垢麵、衣衫不整的中年婦女靠在床上，氣喘籲籲，身體被幾段黑色帶子綁在鐵床上，看起來就像一隻被困在蜘蛛網上狼狽不堪的蜜蜂，拚命掙紮，卻無濟於事。
    看樣子，她好像剛剛和護士、醫生們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媽，媽，我來看你了。”項羽輕衝過去，緊緊地抱住被綁在床上的母親。
    “羽輕，你……你快讓他們把我放了。我不鬧了……”中年婦女開始嚎啕大哭。
    “護士，護士……”項羽輕朝著門外大喊了兩聲，忽然想起應該按鈴，於是手伸到牆上，按了一下黑色的按鈕。
    兩分鍾之後，一個強壯魁梧的大個子女護士大步流星地走進來，一掌推開門，不耐煩地問：“什麼事兒啊？”
    “能不能請你們把她放下來？”項羽輕壓下火氣，盡量保持禮貌地問。
    “可以，但我得把這門反鎖過去，出任何事情和我們醫院都沒有一點相幹。來，簽了這份文件，我就把她鬆開。你們可以聊半小時，時間太長了會影響她的情緒。如果你們中途沒有按鈴，我們半小時之後，會過來接管她。”護士拿出一份協議書，讓項羽輕簽字。
    項羽輕隨便掃了一眼，這種文件無非就是推卸醫院和護士、醫生責任的文書，沒什麼特別的。他龍飛鳳舞地在上麵簽了個名字。
    護士拿著文件夾和一串鑰匙出去了，從外麵把這間房間反鎖起來。
    “……”項羽輕的母親朝著兒子傻傻地笑了笑。“我不打針，他們就要把我綁起來。”
    “我打電話給醫院，他們說你狀況不太好，而且，沒有求生的欲望。是真的嗎？”項羽輕把剛才在樓下買到的雪梨拿出來，在衛生間洗漱台的水管上隨便衝洗了一下，然後，準備削給他母親吃。
    項羽輕母親湊到兒子的耳邊小聲說道：“噓，這裏有監控錄像。看到了沒有，就在那裏。連聲音也聽得見。注意，不要被聽到。”
    “醫院裏恐怕是為滿足病人的需要，及時趕到，才裝了這種東西吧！”項羽輕笑了笑。
    “不過，隨時都感覺被人注視著，這種感覺肯定超級不爽！”江純熙癟了癟嘴。
    “是很不爽。這是我的那枚戒指嗎？”項羽輕的母親盯著江純熙的手看，江純熙戴在大拇指上，大小剛剛合適。此時，項羽輕的母親說話很正常，聲音也並不像剛才那麼尖銳，和先前的表現感覺好像差距很大。
    “沒錯，我打算過段時間就娶她為妻。”項羽輕笑了笑說。
    “娶她？真的嗎？”項羽輕的母親呆呆地看著江純熙，眼睛中露出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
    “當然是真的。不過，為了不虧待她，我決定等我小有成就，再正式求婚。”項羽輕說。
    “你知道她是誰嗎？”項羽輕的母親忽然把項羽輕拉過來，又湊近項羽輕的耳朵說：“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她父親就是我住在這裏的原因。哼哼哼……難道這是命？是逃脫不了的命？”
    “什麼意思？”項羽輕被他母親的樣子嚇呆了。
    “過來，我告訴你。在雲南迪慶的香格裏拉，在小布達拉宮裏……糟了，糟了，我忘記了，到底那東西埋在哪裏了？都是這些該死的護士和醫生，每天都要給我打鎮定針，害得我的記憶越來越差了……那些混蛋……我恨死他們了……噓……別說出來，別讓別人聽到……混蛋…。。”項羽輕的母親情緒變得越發的不穩定，她一把推翻了放在床頭櫃上的水果籃子，裏麵的蘋果、梨、橙子像一些紅、綠、橙色的皮球，滾到地上，滾進床底下。
    “老媽，你振作一點……這裏有攝像頭呢！你冷靜一點，噓，我今天一定想辦法把你弄出去。”項羽輕忽然湊到他母親的耳朵邊說。“但我們不能被他們看穿了。”
    項羽輕的話剛說完，幾個高大魁梧的女護士衝了進來，打開了門鎖，“發生什麼事情了？！”
    “哦，沒什麼。我削水果，不小心把水果籃子打翻了！”江純熙撒謊。
    “是嗎？注意點兒，樓下還有人呢！別弄出那麼大噪音，影響別人。”護士們一臉不解氣的樣子，明知道他們在撒謊，可又無法發作。
    “知道了。因為我老媽她提起樓下有個病人，好像悄悄地跟她說院子裏有什麼東西，她忘記了，總之是什麼好東西，就埋在有一棵大鬆樹的附近。因為聽到這種驚人的消息，才失手把水果籃子打翻了的吧！你們不是有監控錄像嗎？”項羽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