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生活的滋味
    一日夜裏，天天發燒，因為過了八點，第二天還得上班，所以甘棠給丈夫喬木說了一聲，喬木說路上小心。
    上車後一路開到兒童醫院，照例無法停車，好不容易找了個地方停下，照例掛不到號，但醫生看了說用退燒藥，她記得家裏是有退燒藥的，但回去還得一個小時，便帶著生病的天天走著去附近藥店買藥，不走也罷了，走起來才發現好遠，天天走不動了，她背著兒子，手裏還有包，沒走幾步就直喘氣，在一家24小時營業的藥店買到藥，天天睡著了。她要打車，剛好看到微信裏保羅的問候：“晚安，勤勞的女士。”
    不知為什麼，緊繃的神經就放鬆了，雖然疲累到極點，仍然抱著天天回道：“天天病了，正要從兒童醫院回家。羨慕你。”
    沒想到那邊很快回複：“大哥你還沒睡？給我個定位，等我。”
    十分鍾後，居然等到車，因為已經過了十二點，馬路上車已經很少，所以那輛深藍色的別克房車特別醒目，保羅探出頭來：“上車。”
    四十分鍾後，甘棠被搖醒：“到家了。”
    甘棠在累極的朦朧中，迷迷糊糊感受到他關切的目光，一個激靈之下清醒過來。
    保羅拍拍她的腦袋：“累壞了，快回家睡。”他頓一下，“我不能陪你上去了。”
    他一直側著身子對著後方的她們母子。
    天天打著鼾聲，睡得很沉。
    甘棠完全清醒了：“謝謝你保羅，本來我叫個滴滴，一樣的。”
    保羅露出一口彎彎的白牙：“安全第一。”
    不知為什麼，抱著天天，在電梯裏的時候，甘棠覺得自己的心很平靜。
    這件事有點不妥。
    但，也許這是很善良的朋友。
    她發微信給保羅：“你幫我這麼多，我卻幫不了你什麼，隻能說一聲感謝，把你當好朋友了。”
    保羅：“年會你幫了我。何況我現在一個人輕鬆，幫下你不值什麼。朋友間別客氣。”
    他想起那幫兄弟總來鬧自己，騷擾難得的周末時光，也沒見客氣什麼。
    女人就是心思細。
    小蕾在外麵玩得開心，他想起來她來得時候他問過：“怎麼沒帶翰文一起來？”
    小蕾搖了搖頭，就去泳池了。
    看小五撇嘴不屑的樣子，保羅道：”何必，不過是個小姑娘。“
    小五道：”比那個南多真是差遠了。“
    保羅笑。
    可能是看著小五對自己態度很差，當然，也許這個漂亮女孩子本身也不在意小五，她頭發擦了，濕漉漉地披在肩頭，好奇地看保羅處理生意上的事。
    小五看不過，蹬蹬蹬地上樓去了。
    保羅看她好奇地問一些事，道：”還好玩嗎？下次可以帶男朋友一起來玩。“
    小蕾甜甜地笑，是年輕女孩那種讓男人毫無抵抗力的甜美：”這裏每天就像度假，保羅哥謝謝你讓我有個難忘的假期。“她說話時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清甜，剛擦幹的長發滴下來一滴水，在肩頭印了一片水漬，襯著那張青春潔淨的臉……
    保羅見過太多的女人，但這麼年輕的女孩子……還是不大了解。
    ”保羅哥，小五是你……弟弟嗎？他看上去……脾氣好臭。“少女蹙蹙鼻頭。
    第二天，保羅拿著杯子喝咖啡，看到窗外翰文年輕的身影一閃而過，他滑著滑板，正向不遠的身後發脾氣：”能不能別管我，能不能別煩了！再這樣別想我回來。“
    保羅看不到他說話的人，往遠處看，仿佛是個中年女人，是他媽媽無疑了。
    這裏住戶不多，這幾日竟然能聽到一些人氣，隻是……
    男孩子清朗漂亮，像是上天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堆在他身上了。他穿著白色短袖T恤，正當青春，但此時身上卻充滿戾氣。
    保羅若有所思。
    這個男孩子生氣，是和那個小蕾有關？
    他突然間想到什麼，叫了小五叮囑：”有人按鈴不用再開門，就說我出去了。“
    第二周周五晚上，車停在樓下的時候，小蕾突然驚喜萬分地奔過來：”真的是你保羅哥？“這時卻欲言又止，神情黯然地垂下頭：”保羅哥我今天沒地兒住了？翰文和我吵架趕我出來了。我能借宿你那裏一晚嗎？隻一晚？“臉上堆起可憐巴巴的乞求，再三舉手作揖的樣子……
    這樣求人的事情，年輕女孩子做來，帶著楚楚可憐的味道。
    保羅卻沒有自信心爆棚，一邊關上車門，小五卻沒開去車庫，趴在方向盤那裏冷眼看著。
    保羅環顧四周，沒有看到翰文：”那天，我看翰文對他媽媽發脾氣，是不是你倆最近吵架他心情不好。小男孩哄哄就好了，你何必倔呢？“
    小蕾捂臉要哭：”保羅哥你是不想收留我了？我的行李都被他扔出來了。我在他家住的小客房，原本說過兩天就開學要走了，哪知他窩裏橫衝他媽媽發火，我也被他波及，我又不是沒有家何必受他的氣。“
    又頓頓腳：”保羅哥你不願意收留我算了，我自己走著回家去。“
    保羅看著暮色四合的天空：”你家在哪？“
    小蕾一邊去拖行李，一邊不假辭色道：”S市。“小聲嘟囔，”不用你可憐。“
    保羅拉開車門：”小五，你給她安排個地方。注意安全。“
    小五張大嘴：”大哥沒這麼辦的？幹嘛我替她安排？你你……“
    保羅道：”就一個晚上。明天自己回你家。“
    晚上，保羅自己在房間裏躺下。
    說實話，家裏有個陌生人真不舒服。又是個年輕女孩。
    他掏出一根煙，正叼到嘴裏，有人敲門。
    他拉開門，是小蕾，可憐兮兮的樣子：”保羅哥衛生間在哪裏？“
    保羅把煙取下：”小五沒告訴你？！“手一指斜對過。
    小蕾突然低頭道：”保羅哥，我有點怕。“她抬起頭，”小五他為什麼對我那麼敵視？！你又不是他男朋友。“
    保羅神色平靜，把煙從嘴邊取下來：”你別理他，他對女孩都這樣，性子別扭。“
    重又叼上煙，一邊要關門，一邊揚頭要打發人：”去吧……“
    話音沒落，小蕾楚楚可憐地用那雙小鹿般的眼睛仰視著他：”保羅哥，你能陪我下嗎？我害怕。“
    保羅臉上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朝樓上喊道：“小五。“又對著小蕾：”你們年輕人，一起說說話。“
    小五氣急敗壞地出來，看到這一幕，大哥還穿著睡衣……倒笑了。
    保羅道：”明天一早送小蕾出門。我今天累了，早上起不來。“
    小五臉色鬆了不少，居然推心置腹”安慰“道：”我大哥對女人沒興趣。當然，他對男人也沒興趣……“
    保羅差點被茶葉噎住：”小五，你給我閉嘴。什麼都說，沒人當你是啞巴。“
    第二天，臉色很不好的美女終於走了。
    這裏又重歸寂寞。
    小五百無聊賴地坐在對麵：”大哥，這種女人確實不值錢，我現在覺得你喜歡南多，可以理解了。“
    保羅沒理他，他自己又補充：”當然，我覺得她們誰都配不上大哥你。那南多心裏壓根……“
    看了看大哥臉色，走開了。
    保羅突然抬頭道：“小五你不對勁啊，小蕾挺漂亮，雖然人是有點虛榮，但你這年齡，一般都喜歡美女啊。你不會有問題吧？”
    小五的臉上，露出氣憤無語的表情，“大哥，你別搞人身攻擊啊……”
    保羅好整以暇地靠著椅背：”我關心你，不行嗎？你也20歲了。整天和我在一起，難怪人小蕾懷疑你性向……“
    看小孩子眼睛快噴出火了，保羅”哧“一下：”好了，別整天跟炸了毛的小貓似的。“捋捋他頭頂的亂發。
    ”人是說你好吧？！大哥你老招女人。我可不像你那麼隨便。“
    保羅氣結。
    甘棠這兩天焦頭爛額。
    剛剛開車帶天天到市裏上機器人課。順路帶喬木去單位加班。
    喬木又開始教訓天天：”你怎麼坐的？！車裏全是你的腳印子，這裏不用幹淨是嗎？！“
    因為前兩天一樁事，喬木情緒很不好。
    那天晚上，天天上完輔導班的課，在外麵三個男生一起玩。男孩子都好動頑皮，追追打打。一開始是做蹺蹺板，一邊坐了4個孩子，一邊坐了兩個，有家長幫著使力氣讓兩邊一上一下動起來。孩子們都笑著叫著。過了一會下來，天天還說，媽媽你和那誰誰的媽媽比一下……三個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開始玩耍追跑。甘棠不禁反複提醒：”別真打鬧，要學奧特曼打怪獸假裝一下得了。別真打。“大約快9點了，天色已經黑了，剛上完輔導班的課，家長們一邊盯著附近眼前的孩子，一邊自己玩下手機或遠遠地看著。突然，一個男孩似乎慢慢趴倒在地上哭起來……甘棠沒有看清，隻知道是追鬧的那三個男孩之一，忙叫天天：”天天，那個誰（她不認識）怎麼哭了？是誰弄的？“男孩的哭聲並沒有馬上停，甘棠說：”你要不要去看下，關心關心？“男孩的媽媽過去安慰了，並沒有說什麼話，甘棠想著應該和自己沒關係，這時天天說：”他也打我了。“
    甘棠並不是反應快的人，而且她性子有點死板，當時沒有馬上讓天天去道歉，天天的意思也並不是自己有完全的錯，是相互打鬧的行為。
    但突然小孩的媽媽就說著”當媽的也不管管自己的孩子，當媽的沒有當媽的樣“，從甘棠身邊罵罵咧咧走了。
    甘棠這時候覺得這人應該是在說自己。這人不溝通就突然罵人，莫名其妙。
    到了晚上回家，才發現一起上輔導課的家長群裏，那個小孩家長罵人罵得特別難聽：”誰的孩子這麼沒家教，家長在旁邊管也不管，下次課咱們見了再說。“”好好管管自己的孩子！“”什麼玩意！“”當媽的沒有當媽的樣。“”我希望你作為家長應該有個道歉，什麼幾把玩意。你是人嗎？站出來呀“”你孩子沒爸嗎？媽也不懂事。我下次課等著你，我兒子認識你家孩子。”群裏有人說注意素質，這個家長說：“我給你加孩子臉打腫了不承認行嗎？！“
    問題是甘棠確定天天沒有用力打過別人的臉。天天雖然過於好動活潑，但品行上絕不是有問題的孩子，也做不出這樣主動打人的事。
    而且，天天對小朋友特別熱情和稀罕，過度得常常讓甘棠覺得他對朋友比爹媽還親。
    但隨後甘棠就聽了很多人身侮辱的話，什麼”逼，草泥馬，弄死你，臭傻逼，我讓你兒子上不了學我草泥馬的……“之類的話。
    到了這種程度，也就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了。
    甘棠和喬木決定退學，人身安全和人身侮辱，而且輔導機構那個班主任還不問青紅皂白直接讓甘棠他們這邊道歉。甘棠說找商場監控……後來看對方家長的說話，基本可以判斷就算監控是孩子們真的隻是打打鬧鬧，能說出那樣“級別”話的家長也未必會罷休。
    平白惹了一場髒爛事。
    也確實讓人高興不起來。
    後來，聽說因為群裏刷了下限，那個群裏好幾個家長都給孩子退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