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七章 清溪枕上芳林苑之風雨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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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遠由鳳藻帶進來,叩首道:“臣許遠拜見貞娘娘。”
玉言已經在房內徘徊許久,焦灼不安。
這時才鬆了一口氣,直截了當道:“免禮。許遠,我想知道並州的情況,不知楊府如今怎樣?——容止是否安全?是不是會這幾日啟程南來?你可有快捷的法子?”
許遠回道:“官府快馬傳遞,不到四日便可回程。”
玉言道:“就用這個法子罷。”
入夜。
她早已睡下。迷迷糊糊中,感到肩背一陣涼意。
還未轉過身,便感到那羽毛般的輕柔和癢癢的感覺。
她咬下唇,更緊地抓緊胸前的錦被。閉著眼睛也睡不著了。
那人並不以為意,隻是饒有興趣地在那裏蜻蜓點水地觸碰……直到頸間、耳際,她終於忍耐地輕喘……麵靨輕紅……
暗中,那人輕笑:“怎如此不濟?不要告訴我你那容止隻能做柳下惠那樣的‘情聖’!”
女子氣息未勻,暗中以手遮住了嘴……除了那幽蘭般的聲息,聽不到任何話語。
一聲長長的吐氣,那人道:“那次他帶你走,到今天,都沒有在一起過嗎?……”許久許久,他以為她已經睡著的時候,她終於低低道:“我們……”遲疑地搖頭,眸中是一抹怔忡的無奈。
他歎口氣:“就是你不介意,他也不會不介意……”又道,“玉兒,你運氣不佳,歐陽端康到他,竟無一個給你完整的幸福……”
雖然是在一個男人的懷抱中,她仍然被他話中的寂寥觸動,歐陽的冷落、容止的疏離……一瞬的哀傷湧起,他洞悉一切地收緊了那雙強健的手臂……
一念間又想到自己的此刻,羞慚和萬般的滋味都湧上心頭,幾乎像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翌日,清晨,他依例早起……
日複一日的早朝,天不亮便起來,冷水洗過臉,便精神振作、神采奕奕。
玉言依舊掙紮坐起,又被他按進衾被,冷的麵頰貼在她惺忪中紅暈未退的臉上:“等我回來……”
他出門以後,那種溫柔的神情還烙印在她心上……
心亂如麻……
起來之後,才看到院中濕漉漉,應是昨夜雨疏風驟,打濕了地麵。雨後的清晨有泥土的清香,玉言深深地吸一口空氣,一顆心這時才真正荷葉一般舒展開來。
她叮囑了錦瑟去風雨亭找她,便一例地帶了鳳藻慢慢走。
風雨亭並不小,園中也很大,風雨亭懸在一方湖水之上,臨欄遠眺,極目四望,茫茫的湖麵微波粼粼。
心中多日的積鬱淤塞之氣突然吐出,胸中頓時放開,隻覺眼前天地闊大。
這幾日隻知園中地麵廣闊,並不知有如此驚人眼界。
念及不知耗費多少巨資,又覺心中不安。
不知這原是誰的府中,依山傍水,如許風景?還是哥哥特意建造?
若是特意,又不知是為他自己還是……?
不,不……
他一向並沒有太多的私人愛惡。他曾引了韓非的話說“做國君的去好去惡,群臣才不會有機會利用到君主的好惡,既不對群臣表現出自己的厭惡,喜怒不形於色,那麼群臣才無縫隙可乘,才會顯出真情。群臣顯示出真情之後,君主才不會被群臣蒙蔽而遭難。所謂‘去好去惡,群臣見素。群臣見素,則人君不蔽矣’。”
隻是,五年的時光,他不是不知她貪戀湖光山水——“重湖疊巘清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又畫“清溪枕上芳林苑”,那畫中……不正是這園中的樣子麼?
從正南方向望去:高大的樹木、高台、正殿、屋內,穿過曲折廊橋,上到風雨亭,再往東,是念雪閣,高台上憑欄下望,正是她喜歡的風景。
從來都喜怒不形於色,無有愛惡的哥哥,竟然如此大興土木,依圖索驥,唯恐天下不知。
極目遠眺,湖麵上波光粼粼,微風輕拂,她幾乎站不穩,淚盈於睫。
“皇上說,他知道娘娘會回來,總會在這裏看到想看的景色,娘娘不會失望……”鳳藻輕輕道。
玉言的淚無聲地滴落,手扶在闌幹上,很冷,心中卻風靡雲湧,攪起前世今生。
從風雨亭到念雪閣,一樣的碧波粼粼,視野開闊,心曠神怡。東邊的山上野樹蔥蘢。顯是依山傍水的福地。
冬天已經到了。湖水想必即將結冰。隆冬臘月,天冷氣清,站在高台上看湖麵,不由想起昔日的南山,在湖邊小亭,和容止並肩看白皚皚那場冰雪世界,空氣如現在一般冷冽,視野所及,是一望無垠的厚厚的積雪,湖中浮冰碎雪閃著耀眼的銀光……倚在那人臂間……隻覺天地浩大,雪片大片大片地簌簌飄落,天地間一片寂靜、萬籟無聲。
如今,心思不再屬於一個人,常常思慮,處處為難,怕人詢問,卻無可說,隻是又多了幾分沉默。
那時並肩看琉璃世界,什麼都不必說;如今一人獨自登樓遠眺,更是無話可說,一例的是沉默,不同的是心情。
更何況適兒,他是適兒的父王。
她此生唯一的兒子。
卻生死不能相見,相見亦是枉然。
對容止自然開不了口,對哥哥,又說些什麼。
念及深處,心神俱碎,骨肉疼痛,幾不能呼吸。
手腳都已冰涼,心卻麻木無感。
鳳藻看她神色變化,覺著異樣,又全身冷透,不由攙扶她提醒道:“娘娘。這裏太冷,小心凍壞身子。”
她這才恍然一笑,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