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孽情暗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0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一日下朝後,清嘉帝叫貼身內侍傳話晚上再過來。
    到黃昏的時候,他剛剛忙完事,跨進甘露殿。
    走得急,一眼便看到玉言垂首描摹的樣子……
    她惶然發覺,起身將收未收之際,他已欺身上前,“原來是一首詞。玉兒好久不動筆了……”
    見他指尖已經按住,她隻是默然垂首,微微退後半步。
    隻見潔白的蜀紙上是她娟秀的字:
    浣溪紗
    枕障薰爐隔繡帷,三載夜闌驚夢心。
    更漏明月始相知。
    天上人間何處去?舊歡新夢覺來時。
    黃昏微雨畫簾垂。
    他臉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三載夜闌驚夢心?……”
    他偏過頭來,向她似詢問道。
    她不語,隻是緩緩退避一步。
    他笑了:“我怎麼沒有發覺?還是你在‘為賦新詞強說愁’?”他在榻上坐下來,拍拍身畔道:“玉兒來……”
    見他目光執意,她隻好默默走近……
    不防他一把將她摟入懷中膝上:“告訴我,你常常夜半醒來?睡不著覺?……”耳畔的聲音悄若微風,又輕柔又微微發癢。
    她頓首,又惶然地搖頭。
    他笑,吻她的耳畔:“既然錯了,就讓我錯到底。玉兒你怕嗎?已經這樣,你還怕什麼呢?你不喜歡哥哥嗎?……有沒有過一些喜歡呢?我是不是比你那些繡花枕頭的駙馬們更有味道呢?告訴我……”
    她惶然躲閃,但他的雙臂那樣禁錮著她,一向是無望的,她躲著眼睛:“哥哥,不……不……錯了讓我們想法子……”他閉上眼睛:“不,玉兒,我們回不去了……”
    迷蒙中,他笑道:“不過那句‘舊歡新夢’我很喜歡。你沒有一點喜歡嗎?”
    翌日五更天,天色還是深藍,清嘉帝推開衾被。
    俯身望向身畔,那人側身而臥,氣息微微,烏發下露著潔白的頸肩。
    他不禁湊近輕觸,夢中的蹙眉輕顫,那人輾轉一下,將醒未醒。
    他摟緊俯身,拂了她蜷曲的額發,耳鬢廝磨。
    她似醒轉推拒。
    他唇邊露出一抹暗笑。
    起身。
    鳳藻和錦瑟已經點燃燭火,侍候皇上穿衣盥洗。
    一日,正逗著籠中的鸚鵡,突然想起來已經兩日了,清嘉帝不曾來過甘露殿。
    想起昨日來告知他口諭的太監說的“皇上說他今日暫且不過來了讓娘娘自己吃飯就寢不用等他”,不禁心下納罕。
    不知他葫蘆裏藏的什麼藥。
    但是又頗擔心。
    遂叫來鳳藻道:“皇上這兩日怎麼了?你替我去問問昨日傳話的太監。”
    鳳藻回來方說:“皇上他病了,還是王內侍告訴我的。現如今還在神龍殿,太監們正在侍候。”
    玉言正在給鸚鵡喂水的手停在半空。
    正喝水的鸚鵡撲扇了一下翅膀,歪著腦袋愣在那裏。
    “哥哥病了!”她凝神想一想,“他病了為何不來我這裏,卻叫內侍們侍候……”又想,“他病了卻讓太監傳別的話,又是為何?”
    回頭叫了鳳藻,“你小心去找沈妃過來,就說我有話要同她說。”又補充一句,“仔細小心,務必請來。”
    沈妃很快來了。
    懷中還抱著元顯侯。
    玉言迎上前去,見到繈褓中的兒子白白嫩嫩、眼瞳明亮,小小的胖手胖腳手舞足蹈,不禁喚起愛兒之意,淚盈於睫。
    她垂下眼瞼,請沈妃坐下:“妹妹辛苦了,孩子帶的這麼好。我自己也未必可以。”
    沈妃關切道:“適兒如此可愛,卻一直給我帶著,我心中不安,姐姐隨時想看適兒隨時過來。沒有什麼不便的。”
    玉言頷首:“妹妹可知皇上這兩日忙些什麼?”
    沈妃搖頭:“我整日隻掛記著適兒……再說,姐姐應該比陵陽更清楚呀,姐姐如何問起這個?難道皇上他……”
    玉言含笑:“哪裏,他這兩日神神秘秘的,我以為妹妹比我清楚呢……”
    “妹妹稍候,我去給妹妹拿些新鮮的果子。”說著,人已轉到屏風後,輕聲著鳳藻去找李公公,又吩咐錦瑟取果子。
    回頭鳳藻稟告有人求見,玉言讓她侍候著沈妃,在甘露殿外問李公公皇上的事情,李公公搖頭道:“皇上他這兩日病了,前兩日有道人為皇上施針熨之術治療足疾,皇上覺著好多了,賞了道人不少銀子,誰知沒過兩天,這足疾又犯了,而且更甚於沒有施針之時。皇上馬上著人找那道人,早不知跑哪去了。”
    看他又是歎氣又是搖頭的,不像是假的。
    又一聽是足疾,這才放下心來。
    道:“帶我去神龍殿。”
    神龍殿外,是幾名侍衛,見是李公公帶著一名妃嬪,便也不攔阻。
    寢宮裏,清嘉帝躺在龍榻上睡著……
    玉言在榻前俯身。
    旁邊的內侍小聲道:“皇上足疾疼痛難以入眠,又怕在甘露殿驚擾了娘娘,昨夜輾轉一宿未合眼,方才累得昏睡過去。”
    玉言見衾被蓋得合適,便在旁邊坐下。
    輕聲讓李公公回甘露殿告知沈妃,說明狀況。
    又趁著天色未晚,看一看殿中桌案上的奏折,已有幾十本之多。又怕有什麼著急的,便搜檢一番,看到有關軍情、賑災應急的,便都篩出來摞起。
    再去問內侍煎藥和晚膳的事情。
    一切都照看停當了。
    天色也已黑下來了。
    昏暗下來的天色燃了燭火有點早,不點燃燭火又顯得整個神龍殿闊大冷清。
    玉言驀地想到哥哥曾經說的“暖陽”。
    不禁心中觸動,眼中潤濕。
    一向剛強、輕易不動聲色的哥哥,竟也是這樣孤單的人啊。
    清嘉帝呻吟一聲醒轉過來,玉言將手覆在哥哥手上,又吩咐內侍趕緊燃起燭火。
    又吩咐要多多的燭火,照得殿中明晃晃的。
    清嘉帝微笑,撫上她的臉頰:“玉兒怎麼來了?我怕夜裏睡不踏實連累你。”
    玉言縮在他懷裏:“不,我想哥哥陪我。一刻也不要分開。”
    清嘉帝愣一下,扶起她的肩頭,雙臂輕攬,擁她在懷裏,將她蜷曲的發絲別到耳後,耳語道:“當真?”
    玉言的聲音甜糯輕柔:“玉兒從來倚戀哥哥,沒有變過。柳州的時候哥哥生過一次病,也是足疾,玉兒可是天天去看哥哥的。”
    清嘉帝憶起當年,更覺親暖,語氣輕快道:“我感覺好多了,肚子有點餓。玉兒呢?”
    玉言活潑起來:“我都備好了。”又吩咐內侍:“快傳晚膳……”
    又道:“哥哥,你不要怪罪我。我可是國事都不懂的。但是剛才見奏折擺了滿桌,便簡單篩了篩,若是飯後有精神了,哥哥先看那整好的一摞,算是比較緊急的事務。哥哥不會怪罪我殺我的頭吧?”她笑嘻嘻了。
    看她完全不同往日的小女孩樣,清嘉帝不覺溫柔情動。
    他異樣的眼神、高挺的鼻梁、淩亂微敞的衣衫下露出麥色的結實胸膛……玉言隻覺心跳停了一拍。
    她忙轉身跳下龍榻,遠遠地才站定了。
    又覺可笑,不由倚了身後的柱子笑彎了腰。
    清嘉帝足疾無法動彈,隻是無奈,眼中劃過一抹幽暗的笑意。
    緩緩坐正了道:“那我便如此坐著吃飯。給你看著好了。既然你這麼愛看。”
    又道:“我說過比你那繡花枕頭的駙馬不知道強多少倍了。”
    內侍垂著頭,將小桌案放上來,
    他用目光示意她上來。
    雖然他因足疾無法動彈,但是那股威嚇還在,她隻好再走近,他攬她在胸前一同吃飯。
    靠著他結實的、半敞著的胸膛,她有點心如鹿撞,他身上木樨花的香氣幽幽淡淡,卻縈繞不去,她有點食不知味。
    他卻胃口很好,還伸了烏木的筷子夾了燉得肥軟的羊肉與她吃。
    他以薄唇喂給她的時候,她羞澀難擋,不由閉上眼睛。
    聽見他的輕笑。
    有時候會想到容止。
    閉著眼睛,竟想不出他當刻可能在做什麼——時間過去太久了,久得她常常有種錯覺,仿佛自己一直就是在哥哥的宮裏。久得南山的一切,仿佛隻是一場夢。
    在宮裏離群索居,生活裏隻有圍繞著哥哥,其餘也就是錦瑟鳳藻她們,不自覺也會落入哥哥的生活,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有一點明白宮中的女子,為什麼會爭寵……
    她努力讓自己看書、畫畫、寫字,她不要在這深宮中,迷失了自己。
    心漸漸靜下來,沉靜得什麼都能看見,什麼都能聽見,一舉一動都縝靜自持。
    心卻仿佛是荒了的庭院,長著一些草。落寞而孤獨。
    想到容止,心裏覺得疼痛,卻又無可奈何。
    宮牆之上,四角的天空洞藍而渺遠。
    也許他已經有了別的女人,隻要他願意,他怎麼可能沒有女人……琉璃、細竹……她還記得剛進宮時唯一一次被“安排”見過細竹,她讓她轉告她的原話——“若是太苦,不必一定等我。細竹,若真有那一天,我默許你。”
    想到這些,想到容止對別的女人假以辭色,很難過。
    甚至想到有那麼一天,可以靠在他肩頭與他生氣,蠻不講理地,逼他趕她們走。
    而至於哥哥……
    她有點迷茫,不知他是哥哥,還是自己別的什麼人……
    仿佛怎樣都不對勁……都不對勁……
    甚至自己,她自己都看不清了!身不由己,兜兜轉轉。
    她自嘲地笑一下,嘴角一抹淒豔的蒼涼!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