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唏噓了幾聲，又見曇蜉陰沉下臉色，自知犯了錯事，皆麵麵相覷。
    “師兄啊，我們可沒有欺負師弟。隻是感覺…感覺吧…”
    “感覺師弟總是獨來獨往，太可憐了。”另一小兒替他繼續辯駁道。
    “沒錯，是這樣！”其他小兒一致附和。
    “你們啊要真是太閑了，就去把大門口的積雪鏟了吧。”
    “啊？！”小兒哭喪了臉，拖著嗓音怏怏應道，“是，師兄~”
    李墨守在台階口坐下身子，背靠了廊柱，盯著院角的花藤秋千。木板上鋪了薄薄的一層落雪，秋千旁的腳印深深淺淺，倒不怎麼淩亂，想來定是瑞蓮師姐剛離開不久。
    喉嚨這半會兒痛癢的厲害，他連咳了好幾下。沒覺著能舒坦多少，卻是因為咳得過於猛烈而激出了淚花。模模糊糊又見到了那個女子，親切溫婉，如師姐一般。她稍稍躬了身子站在秋千旁側，手穩穩當當搖蕩著藤繩。木板隨了節奏晃晃悠悠前後擺動了起來，不高也不低，卻叫人直看的頭暈目眩。
    ——疆兒…
    ——疆兒…
    “疆兒…”李墨守喃喃道。
    記憶裏似有一人這樣稱他，是誰呢？久遠的有些想不清楚了。李墨守腦袋枕了廊柱，沮喪望著空無一人的庭院。
    落雪無聲，廊子亦寂靜的可怕。
    醉仙樓，臨街的雅間。
    花灼懶散將半個身子都趴在了竹欄上，看著街市來來往往的過客，悠悠然道，“人之千姿百態盡顯於眼前。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也不過如此。居高臨下，著實妙趣橫生。”
    回首眯眼看了番肅晨，又道，“肅公子可知曉人生的三大樂事？”
    “孟子曰：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者不與存焉。父母俱在，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不錯。”花灼邪魅而笑，接著問道，“肅公子再曉得，人生的四大幸事？”
    “四大幸事…”肅晨思索了小許，遲疑道，“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洞房花燭夜，”花灼輕搖晃了搖晃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肅公子可知，前太子李循甫不喜飲酒，是因他膽子小，恐會酒後誤事。肅公子又知，景明宮主明旒出嫁當日，宮城內外鞭炮聲如雷貫耳，也沒能壓過細雨紛紛的清寒。”
    肅晨眉頭微蹙。“花老板像是話中有話。”
    “非也，酒足飯飽，閑談他人的家事罷了。”花灼直起身子，坐回桌前，正色道，“花某是想拜托肅公子一件事情。”
    “花老板請講。”
    “肅公子可否答應花某，日後若要取人性命，千萬別弄髒了我的鳳臨閣。”花灼笑了下，神哉哉道，“這做生意的嘛，講究得很。死了人的青樓，傳出去，不幹不淨不明不白的，誰還敢再來光顧呢。”
    “花老板，千蝴司行事，自有千蝴司的規矩。”
    “甚好，甚好。”花灼拎起玉壺添滿了肅晨的酒盞。“肅公子年紀不大，酒量倒非同一般呐。”
    “在花老板麵前，我是小巫見大巫罷了。”肅晨抬眼看向花灼，“若要說起別人家的閑話，有一件我十分的感興趣。”
    花灼見他目光咄咄逼人，不由警覺，麵容卻依舊是溫和的笑。“哦？是何事情呢？肅公子不妨講出來，也與花某聽聽。”
    “我聽聞三年前，皇太後貴體欠安，任憑太醫院絞盡了腦汁想盡了法子，也查不出真正的病因。太後病情每況愈下，皇帝百愁莫展，不得已，下旨為慎王世子李琸華和平順郡主李凡熙賜了禦婚，本想借助這樁親事給太後衝喜。哪知事不遂人願，喜沒衝成，世子大婚之夜，連郡主也無端暴斃身亡了。”
    “唔，確有此事。當時在長安城中鬧得是沸沸揚揚，人盡皆知。”花灼歎惋道，“世子與郡主感情篤深。郡主病逝後，世子悲痛欲絕，立下誓言，願孑然一身，此生再不娶妻室。”
    “花老板，”肅晨意味深長一笑，道，“我感興趣的並非在此。”
    花灼眉頭微蹙。酒還未飲，卻將酒杯放上了桌子。“不知肅公子感興趣的是什麼？平順郡主乃是永平王李墨守的親姐姐？”
    花灼追問猝不及防，肅晨咬著下唇尷尬笑了笑。低聲道，“有傳言，實情是平順郡主逃了婚。原因嘛，說出來花老板可能不相信，這慎王世子，與花老板如出一轍，都有分桃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