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走到門口，餘光掃了眼窗子，疾步折返，繞過屏風，在方桌旁坐了下。托腮思索了片刻，側目看向少年。
    他的身上盡數落了紅印傷痕，直挺挺躺在毯子上，被風吹起的紗帷拂過鼻梁，也一動不動。
    花灼脫下外衣搭在胳膊上，走近了紗帳。
    少年微張了張嘴，伸出手想再抓他。方至半途，又畏怯縮了回去。
    “你可還有力氣？”
    少年一言不發，隻是呆愣愣望著花灼。
    花灼彎腰用外衣裹住少年，抱起他從木凳後的窗柩翻躍進了後庭院。連喚了兩三聲的“金明月！”。
    金明月風塵仆仆而至，儀態盡失。“公子！”
    花灼瞟了眼二樓的窗柩，淡然著道，“怕是已經上了樓了。攔住他，別讓他進去桃花潭。”
    “跑動的可真是勤快。”金明月嘀咕了句，見花灼陰沉了臉色，忙改口道，“明月不敢怠慢，定好生了招待肅公子。”
    “行了，你先去吧。”
    金明月望著他懷裏的少年，久久未移步。“公子，恕明月冒昧，他…”
    “桃花潭是做什麼用的，你難道不清楚？”花灼淡漠道，“速速喚人清理了，若下次你再將孌童帶錯地方，我絕不輕饒。”
    “明月不敢！”金明月顫抖了聲音，“明月謹遵公子之命！”
    後庭不似前樓的輕浮，布景裝置莊重講究了許多，與富貴人家的院落無差。過了穿堂，沿著廊子走了許久，迎麵便見兩扇木門。侍女閑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看到花灼徑直而來，忙起身去推開了門。待他走近浴池，又拉展開一側折疊著的高大的屏風，遮擋在玄關處，躬身緩步退出了門外。
    少年依偎在花灼懷中，抱他得極緊。脫去披風時，他下意識哆嗦了哆嗦身子。漸漸被池水沒過臀瓣，觸及到了痛處，他悶“嘶”了聲。
    “你若腿軟站不住，就扶著我。要是跌倒在了池底，我可不管撈你。”
    少年微點點頭，用胳膊圈住花灼的脖頸，看他神色未變，大著膽子往前挪了挪，將下巴搭在了他的肩上。
    “你會放了我嗎？我問那個金媽媽，她說不知。”
    花灼隨口道，“不會。”
    “我真的什麼都沒偷！”少年著了急，“我還沒偷到，就被你們抓起來，關進了柴房。況且，”他低沉下聲音，委屈道，“況且我也沒有可以賠給你的銀兩。”
    “用你的身體。”
    少年臉更深埋進了他的肩窩，咬著下唇一字一頓道，“公子和我都是男子，實在不應做出此等…此等傷風敗俗的事情…傳出去定是會被人嗤笑的…”
    “你在害羞什麼？”
    “才沒有！我隻是…隻是覺得…反正就是不適合。”
    “你初進屋那時，在屏風後麵可有說了什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小時候我娘教我背的。”
    “灼灼其華…”花灼笑了笑，鼻尖輕蹭著少年的臉頰，吻上了他的唇。
    少年笨拙回應著花灼的尋釁，加深了倆人間纏綿。水霧蒙蒙，不知是窒息感使然，還是因為別的什麼，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動的異常快。身體也在發熱，臉頰尤其的燙，怕已是紅的不得了了。
    ——倘若…倘若像個女子一般，把這身子給你了，你可能許我不再身單影隻、流浪街頭？
    ——若真如此，縱使會被人戳著脊梁骨唾罵被人奚落，我也…我也願意…
    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使得少年甚為驚訝。
    猛地被推了開，他呆愣愣看著花灼抹去唇上的血，恍然回過神來，恐慌了臉色。
    “我…我不是有意的…”
    “想什麼呢！”花灼慍怒叱了聲，見他肩膀不住的顫抖，妥協軟了語氣，“給我記住，不許再犯下次。”
    花灼扶著少年出了浴池，拉起一旁架子上搭著的軟布替他擦幹了身子，又拽過一塊幹淨的遮綁在他腰間。手指在他眼角的疤上摩挲了摩挲。
    “怎麼回事？”
    “這個啊，”少年不以為然，“小時候走路摔倒了，不小心磕上礫石，等傷口愈後，就留下了疤。”
    “可真難看啊。”花灼溫和而笑。解開衣帶，退卻衣物，入了水。靠著池壁緩緩滑坐下身子。舀起捧水舉過了頭頂，水傾灑而下，打濕了長發。
    少年癡癡看著，直待他洗完，重新穿了衣服，才不舍收斂了目光。
    臥房中。
    花灼檢查了番少年身上的傷，取過放置在床側高腳桌上的藥瓶，替他上了藥。大抵是手下的力氣使得重了些，他怏怏把腦袋埋進枕頭裏，輕“哼”了聲，攥緊了拳頭。
    “疼？”
    “嗯。”
    “疼為甚麽不出聲呢？”
    “…”
    “以後不許強忍著，要讓我聽到你的聲音。”
    “不要！做出那種事情本來就有夠丟人的了，若還叫喊出聲來…唔…輕些…你輕些啊…是真的疼啊…我讓你聽到，讓你聽到還不成嘛…”
    少年稍恢複了常色的臉瞬間又紅的通徹。
    “好好養傷，痊愈之前我不會再碰你。”
    花灼將藥瓶放回托盤，拉拽過被褥細心蓋在了少年身上。用簪子簡易打理了長發，拎起屏風上搭著的件淺色外衣，循著門外走了去。
    “你又要離開了？”
    “安心趴著。這裏不似花樓，沒人敢隨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