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他是叫疆兒。”明旒撚起盤中的一塊花悠閑糕品了品，有意無意道，“我們疆兒好像很喜歡澈公子。澈公子覺得，疆兒好看嗎？”
    秉澈認真端詳了端詳嬰孩，坦誠道，“秉澈覺得，疆兒並不難看。”
    音剛落，嬰孩用勁甩開了他的手。撕心裂肺般的大哭聲接踵而至。秉澈隻感頭皮發麻，思緒淩亂，連意識也變得恍惚了。
    “我們疆兒是聽懂澈公子的話了。”明旒輕咳了一聲，加重語氣道，“你嫌疆兒醜，他聽懂了。”
    “沒有！我不是！”秉澈的臉微微泛紅，看看明旒，又看看嬰孩，惶惶然不知所措。“我不是嫌你醜，我沒有嫌你醜，我怎會嫌你醜呢。”
    嬰孩不為所動，仍舊哭鬧不止。
    “疆兒好看，疆兒在秉澈覺著是最好看的。”秉澈瞟了眼明旒，見她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情急抱起小家夥在懷，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柔聲哄道，“疆兒乖，不哭了，可好？”
    “甜言蜜語”糾纏了許久，嬰孩才終是安靜了。躺在秉澈臂彎裏，淚眼汪汪瞪著他。小手不安分地摸索著，手指在他胸前的某處來來回回的磨蹭。
    秉澈掏出衣襟裏揣著的石梳，舉在他眼前晃了晃，“疆兒想要這個？”
    小家夥迫不及待搶了去，緊緊鉗在兩隻小手裏。眉宇之中，悅色滿溢。
    “喜歡嗎？那我便當做見麵禮送予疆兒好了。”
    明旒朝思芸遞了個眼色，小丫頭佯板起了臉。
    “澈公子拿一把破損的梳子就想打發了我們小殿下，未免也太過小器了吧。”
    “姐姐不知內情，怎可平白冤枉我。”秉澈語氣平淡，心如止水，絲毫不起波瀾。“世上尚且無完人，更何況一柄梳子。別看它殘缺不全，卻是我自小常伴在身邊的。縱使有金銀珠寶、良田美玉之屬，在我看來，都要低下它三分。”
    “如此，這梳子倒是澈公子的貴重之物了？”
    “自然是我最視為貴重的物品。”
    “思芸，不許無禮，莫要叫公子誤會了我們太子府的家仆都盡是些沒有規矩的人。”
    “思芸知錯了，請太子妃恕罪。”
    明旒看向秉澈，溫和笑道，“澈公子在我這裏待的時辰甚久，恐太子和秉先生該著急了。思芸啊，你且帶澈公子去前院的會客廳罷。”
    “是，太子妃。”
    秉澈將依偎懷中的嬰孩放進搖籃。小家夥眼瞼低垂，小手緊握了石梳，睡態寧靜怡然。
    他躊躇良久，開口問道，“恕秉澈冒昧，太子妃可容秉澈知道小殿下的名諱？”
    “他，就叫疆兒。”
    “疆兒…”秉澈垂首盯著嬰孩思索了片刻。“太子妃，秉澈就先告退了。”恭敬行了一禮，跟在思芸身後，離開了庭院。
    抄手遊廊，三回九轉。廊子外圍，四周的景致看似別無二差，又或許是大同小異，但秉澈也隻發現了廊壁的雕飾花紋不見重複。他不禁感歎太子府，著實與其他官宦富貴之家不同。外布巡邏士兵，十步一設崗哨，內連曲折遊廊，屋房隱匿避藏。防護守衛至此境地，若真有刺客盜賊之類，怕也是得尋無蹤跡，有來無回了。
    忽思芸停下了腳步，側身讓在遊廊扶欄一側。手微抬，指著不遠某處道，“澈公子從此再往前走，進去那穿堂，就可以看到太子殿下的會客廳了。思芸乃是下人，不方便繼續為澈公子引路，請公子自行則個。”
    “有勞姐姐了。”秉澈客氣道。
    “思芸分內之事，澈公子無需多禮。還望澈公子莫要辜負了我家太子妃的良苦用心才是。”
    “姐姐此話何意？”秉澈不甚明了，追問道。
    思芸未與他做詳解，隻是微笑了笑，行禮，後退了幾小步，轉身沿著原路返回去了。
    秉澈頗納悶，垂頭仔細思索了思索。沒思索出什麼名堂，卻不慎撞上了人。被對方一把揪住衣領提溜起來，雙腳懸空，掙紮半晌，費了好大的氣力，才得以逃脫開。
    “父親？！”
    “我把你這混賬小子，瞎亂跑什麼！隻一刻未盯著你，就盡給我惹出亂子來。”秉元春稍稍平複了下情緒，溫和了麵色，道，“幸而太子殿下寬宏大量，未降罪於你。你若再敢失了禮節，回到家我定不輕饒。”
    “是是是，秉澈謹記在心，謹記在心。”秉澈心不在焉，連應付了好幾聲。
    父子二人行至會客廳門外，秉元春駐足停頓下，細致打理了番自己。見秉澈恍恍然杵在身側，無動於衷，抬起一腳踹了上去。
    秉澈打了個趔趄，扶住廊柱才站穩身子，隨手拉扯了把，原本規整的衣服反倒顯得有些淩亂了。他拔出腰帶間的紫檀雙扇重新別在背後，漫不經心看了眼秉元春，遭來秉元春的一記狠瞪。
    “老實點兒！”秉元春警告他。
    秉澈拖了嗓音敷衍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