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新人.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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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連子見我淡淡的,便笑道:“昨兒皇上吩咐各宮的奴才都紮些風箏,小福子帶著幾個人忙得四腳朝天的,今兒早上便畫了幾隻出來。娘娘回去看看,隻怕是都備得差不多了呢。奴才吩咐他們留下幾隻來,娘娘若有興致,倒不妨自己畫著玩玩。”我笑笑,道:“論理這兩年宮裏倒真是不太平,也該放放晦氣了,隻是這會子皇上哪有興致弄這個,且放一放吧。”小連子應了,我想了想,道:“你先回宮去,讓小盛子備幾個精致的小菜,皇上一早說晚上過來用膳的。”小連子答應著去了。我便扶了佩兒繞過倚梅園向婉愔的長寧宮去了。到了長寧宮,婉愔披了衣裳從寢殿中迎出來。我見她卸了釵環,發髻也有些鬆了。鬢邊垂下一綹秀發來。便笑道:“什麼時辰了還睡著,不過婉兒這懶模樣倒是越發俊俏了。”婉愔撲哧一聲笑了,揉揉眼便上前請安。我伸手扶住了,笑道:“免了罷,有了身子倒是越發多禮了。”婉兒便拉了我的手,笑道:“前些天太醫說婉兒胎象不穩,皇上便不許婉兒出門,婉兒整日在宮裏待著憋悶死了。姐姐不來陪陪婉兒,倒笑話婉兒懶。”我便攜了她的手進寢殿去,道:“這幾日忙著預備幾位新小主入宮的事,今兒得了空可不就來了。”婉愔一麵吩咐上茶,一麵笑道:“今年入宮的新人,姐姐看著可有出色的?”我仍讓她去那張紫檀木的美人榻上歪著,自己便在榻邊坐了。方笑道:“皇上親自點的自然是不錯的。如今懷了身孕還操這些個閑心。想來是這些日子愛吃酸的,所以四處找醋喝。”婉愔笑道:“婉兒是替姐姐操心呢,如今婉兒也不便侍寢,倒也沒什麼。姐姐卻是穩如泰山,毫不介懷。”我笑笑,道:“宮裏最不缺的便是年輕美貌的女子,若為這個操心可不是要累死了。便是尋常百姓家也免不了三妻四妾的。你好好生個皇子才是正經的。”婉愔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描畫著絲綿錦被上的鴛鴦圖案,嘴角噙著一抹淺笑,道:“婉兒隻服氣姐姐一個人,別人休想爬到婉兒頭上去。”我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點著婉愔的額角,笑道:“你這丫頭真真是個魔星,小心皇上知道你這就捉摸著為難尚未入宮的小主,不待見你!”婉愔嘟著嘴,道:“和姐姐說句私房話罷了。皇上怎會曉得?”我笑道:“這會子省些腦子罷,倒是有個正經事,那個墨香告發皇後立了功,理應賞個好去處的。她素與你交好,姐姐先問你一聲,若要便撥過來當差,省得撥去了別處你又來要人。”婉愔笑道:“可不是正要向姐姐討人呢。還是姐姐好,心裏總有婉兒。”我笑道:“又來甜嘴蜜舌的,我是怕那丫頭知道的太多了,四下亂嚼舌頭。”婉愔抿嘴一笑,看看殿中無人,方道:“她哪裏知道什麼,告發皇後的那些事,還不是我教她說的。打落水狗的巧事兒,誰不會做?”我搖頭歎道:“你這丫頭當真是了不得。”正說著玄淩來了,笑道:“難怪四處找不到你,卻躲在這裏。”我請了安,道:“今兒天氣暖和,過來看看婉兒。”玄淩便向婉愔道:“這兩日覺得如何?”婉愔噘了嘴,道:“婉兒天天悶在宮裏,皇上偏心,每天都陪著姐姐,再不肯理睬婉兒。”玄淩看著我,笑道:“婉兒吃醋了,明兒朕過來陪你用晚膳,可好?”婉愔這才歡喜了。回到棠梨宮,玄淩笑道:“今兒折子不多,朕本想著趁天氣好又有風,讓各宮都把新紮的風箏帶到太液池邊放了。看看婉兒那模樣,竟是提不得。都去放風箏獨獨讓她悶在宮裏,婉兒定是越發不依了。”我笑道:“婉兒也悶得怪可憐的,皇上真該多陪陪她。”玄淩笑道:“朕不是想陪著嬛嬛麼。”我笑而不語,隻是吩咐傳膳。用罷晚膳,我便命小連子將那些沒畫好的風箏拿進西暖閣來,小連子忙備了顏料伺候著。玄淩看著予漓和綰綰趴在地上認真地在風箏上描畫圖案,心情大好。笑道:“雖不及內務府從民間采買的精巧,自己描畫倒是格外有趣。”我正要說話,卻看到綰綰擱了筆一溜煙地跑出房去,予漓立起身來,臉上一大團墨跡,正邊用手擦拭,邊偷眼來看玄淩。我忍著笑,見玄淩正低著頭吃茶,便向予漓使個眼色,予漓忙低了頭溜了出去。殿外隱隱傳來予漓和綰綰的笑鬧聲。玄淩呷了口茶,道:“昨兒晚上嬛嬛呈給朕的追封妃嬪的名單,朕今兒看了。就按嬛嬛的意思辦吧。”我應了,想了想,又道:“還有一個人,臣妾沒敢寫上去,可是獨獨漏了她卻也並不合適。”玄淩看看我,道:“何人?”我歎道:“就是予漓的生母愨妃。當時為了恬嬪掉了孩子不明不白地自縊了。便沒有追封。愨妃素來老實膽小,皇長子又不甚得寵,她便是有膽子冒了天大的風險向恬嬪下手,亦並不能保證予漓得以立儲,反而可能連累予漓。她何苦要這樣做?”玄淩想了想,道:“話雖有理,可當時愨妃並不辯白,隻是自縊了。”我輕輕歎了口氣,道:“若皇後許諾讓予漓擁有嫡長子身份,親自撫養予漓呢?”玄淩蹙眉不語。我頓了頓接著道:“雖然事隔多年無法追究,臣妾卻覺得此事大有蹊蹺。愨妃畢竟生養了皇長子,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如今予漓也漸漸懂事了,何苦讓他為了母親的事心懷委屈呢。”玄淩想了想,頷首道:“也罷,就一並追封了。封號賜為恭愨賢妃吧。”我忙起身謝了恩。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竟已是二月末了。予涵和嵐若已經開始蹣跚學步,我每日除了料理宮中事務,也不常出門,隻在宮裏陪著他們玩耍。欣昭儀帶領諸妃嬪幾乎日日趕來請安,齊貴妃和馮德妃也時常過來走動。婉愔的胎象漸漸穩了,不時也來湊個熱鬧。棠梨宮每日人來人往忙個不休,越發顯得狹小了。玄淩不顧我再三推辭,吩咐將前朝舒貴妃住過的朱雀宮賜給我居住。朱雀宮是後宮中僅次於鳳儀宮的宮室,先帝駕崩前留有遺命,命舒貴妃不必另遷宮室。舒貴妃雖自請出家居道,朱雀宮卻始終保留著舒貴妃出宮前的模樣。直至去年秋天舒貴妃在宮外薨逝,朱雀宮中舒貴妃的愛物均隨殉地下,朱雀宮這才空了出來。我推辭不得,隻好謝恩受了。玄淩見我舍不得棠梨宮中的那兩棵西府海棠,便吩咐在朱雀宮中遍植奇花異草。過了幾日,朱雀宮修葺一新,玄淩便抽了空陪我同去驗看。朱雀宮中有幾十間宮室,整齊敞亮,前殿石階、遊廊皆用漢白玉雕成,氣象不遜於鳳儀宮。後殿庭院中遍植花木,別是一番清新秀麗的景致。玄淩很是滿意,攜了我的手,道:“早該有這樣一處宮室給嬛嬛住了。”我笑笑,心中卻沒有一絲歡喜。剛走出朱雀宮,正要上輦,一個小內監遠遠奔過來。,口中喚道:“邊郡捷報!”玄淩麵色如常,眼中卻掩不住喜色。那小內監跪下呈上一份奏折,道:“恭喜皇上,邊郡大捷了!”玄淩接過奏折打開來看,片刻,向我笑道:“甄衍又立大功了。殺敵數千,不但斬了赫赫的三軍主帥,而且分兵一路直搗赫赫王庭。虜了赫赫的王子回來。”我亦驚喜不已,道:“不知哥哥何時班師回朝?”玄淩道:“甄衍暫時尚需坐鎮邊郡,赫赫已經上了降表,必定要待局勢穩定了方能撤兵。你哥哥先派一員副將押了那赫赫王子回京為質。”我笑吟吟地上前行了一禮,道:“恭喜皇上,從此西北邊境太平無事了。”玄淩朗聲笑道:“前朝有甄衍,後宮有嬛嬛,朕萬事無憂了!”說著挽了我上輦去了。玄淩當日便吩咐小連子安排妥當之人將我素日喜愛的珍玩古籍字畫首飾衣物等物陸續搬入朱雀宮。又吩咐槿汐帶人按我素日的喜好將朱雀宮的各間宮室重新布置了一番。我便在儀元殿住了幾日,到了擇定的吉日方才正式搬了過去。轉眼已是三月十二,是新冊封的小主入宮的日子。我便安排了安陽郡太守吳廉之女,美人吳宜晗隨新晉了主位的祺貴嬪住了延禧宮。鹽運司指揮使韓飛之女,才人韓玉曼隨恬婕妤、福容華住了宓秀宮。禮部員外郎姚劍平之女,選侍姚如珍;司戶參軍劉永祥之女,選侍劉芙;國子監祭酒孫雷之女,選侍孫月卿住了儲元宮。三日後新晉小主依例該參拜皇後,聽皇後訓誡。玄淩傳了旨,皇後因病休養,由貴淑徳三妃在朱雀宮代皇後訓誡新晉小主。一大早諸妃嬪皆趕到朱雀宮來,我請貴妃在正殿的寶椅上坐了,自己與德妃分坐左右。下麵兩側依次坐著貞妃、欣昭儀、李修儀、祺貴嬪、恬婕妤、福容華、宜嬪等。五位小主分別行禮參拜了,齊貴妃便依例訓誡新晉小主,無非是些尊女訓,盡心侍奉皇上,姐妹和睦相處不可爭風吃醋之類的話。諸女皆恭敬地聽著。我看看地上跪著的幾個女子,吳氏年十六,嬌媚動人,頗有些姿色,聽說擅長歌唱。韓氏有十七歲,容色秀美,清雅可人,在殿上玄淩問了她兩句話,卻也談吐有致。姚氏不足十六,是貴妃選的,端莊明麗。劉氏和孫氏是玄淩親點的,都隻有十五歲,一個甜美可愛,一個溫柔清秀。我輕輕笑了笑,看看婉愔,婉愔正淡淡地看著那些秀麗如花的女子。晚上玄淩翻了韓氏的牌子,我便早早和綰綰睡下了。正是月圓之夜,如水的月華透過窗紙傾瀉在地上。我慢慢合上眼,依稀是那綿延無際的草原,明月升起,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輕輕將手中的簫放在嘴邊,簫聲嗚咽而起……次日玄淩封了韓氏為嫻貴人。第二個被招幸的吳氏,也封了貴人,賜號“熙”。之後劉氏承幸,封為常在,賜號“愉”。姚氏侍寢後封為寧常在。孫氏封為娘子,賜號“柔”。沒幾日又封了柔貴人,孫氏似乎是這些女子中最得聖意的。玄淩一連數日不曾在朱雀宮中留宿,這日用過晚膳,玄淩卻來了。我請了安,笑道:“今兒皇上翻了哪位妹妹的牌子啊?怎麼這會子來了?”玄淩攜了我的手,笑道:“看看,可是打翻醋壇子了。朕今兒翻了淑妃的牌子,不行麼?”我忍不住笑道:“淑妃的牌子隻怕早被丟進禦膳房的柴火堆裏去了。”玄淩笑道:“看這情形,朕可是要在嬛嬛這裏好生住上十天半月的才算是賠罪了。”我笑道:“嬛嬛可不敢,如今皇上千萬要保重身子骨才是,這些新入宮的妹妹都應付不過來呢,嬛嬛怎敢再霸著皇上不放?”玄淩攬著我,笑道:“誰也及不上朕的嬛嬛,傻子,隻管吃這不相幹的閑醋。你既不喜歡,朕再不翻她們的牌子便是了。”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道:“皇上可是要告訴天下人,淑妃是個整日撚酸吃醋的悍婦呢!”玄淩伸手捏捏我的鼻子,恨道:“越發刁鑽了,朕都不曉得該如何是好了。”我拉了玄淩的手,笑道:“皇上就這樣很好。臣妾可不敢撚酸吃醋,隻是心疼皇上的身子罷了。”玄淩在我耳邊輕笑道:“那個赫赫王子已經進京了,朕這兩日都忙著赫赫的事,已經在儀元殿獨宿兩晚了。這會剛看完折子便趕了過來,你倒是釀著一壇子好醋等著朕呢。可是想朕了?”我卻料不到玄淩忙於國事已有兩夜獨宿在儀元殿了,卻是不好意思起來,便道:“皇上可用了晚膳?小膳房裏煲著湯呢。”玄淩笑道:“這還差不多,朕在儀元殿用了些點心,也沒好生吃,正好讓小膳房傳膳吧。”品兒忙答應著去了。我便親自去沏了一盅參茶來捧於玄淩,方道:“赫赫戰敗上了降表,又有王子為質。有什麼麻煩,需要皇上連著忙上兩日?”玄淩歎道:“六弟受了重傷,昨日朕去看他,情形不太好。今兒這才看了赫赫的降表和百官的奏折,這些折子各有各的意見,都似有幾分道理,越看越是頭疼。”清受了重傷?我隻覺腿軟,忙撐住了,強自鎮定道:“六王傷勢嚴重麼?”玄淩歎了口氣,道:“手臂上中了一箭,箭上有毒。如今已經用藥物將毒鎮住了,暫時不會危及性命,可是若不能盡快解毒,隻怕一條胳膊是保不住了。六弟現在很虛弱,也是這些天晝夜兼程地趕路太過辛苦之故。”我蹙眉道:“太醫怎麼說?溫實初有沒有去看過?”玄淩道:“去了,溫實初也不曉得這是什麼毒,這會子隻怕正在太醫院翻典籍呢。”我咬了咬唇,道:“這會翻典籍又有什麼用處?皇上若下旨召民間擅長解毒的名醫入宮,也許還有救。”玄淩點點頭,道:“朕今日已經傳了旨,隻是不知道六弟能撐多久。”我心如刀絞,強忍住淚水道:“皇上寬心,六王該不是這樣沒有壽數的人。”玄淩歎口氣,道:“隻能看六弟的造化了。”正說著幾個小內監搬了膳桌進來,玄淩也沒了心思,胡亂吃了幾口便擱下了筷子。次日一早,玄淩上朝去了,我早早梳妝了坐在窗下發愣。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玉隱居然不肯入宮來通報一聲。也不曉得如今情況如何?正是一籌莫展,小福子來報清河王妃前來請安。我忙命快請。話音剛落玉隱已經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