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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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淩從匣子中取出一疊字紙,一張一張的翻看著,臉色也越發陰鬱起來。我看看齊貴妃,她並不看我隻是靜靜地立著,麵色沉靜如水。許久玄淩放下那些字紙,長長籲了口氣,道:“此物月賓從何處得來?”齊貴妃跪下回道:“當年陳太醫奉皇上聖旨替先皇後安胎,因臣妾素來體弱多病,先皇後便命陳太醫每每入宮皆順道來臣妾宮中請脈,因此臣妾與陳太醫十分相熟。先皇後生產前,陳太醫稱父親暴亡,辭了太醫院院使一職回家丁憂去了。陳太醫臨去,最後一次入宮請脈,留了這份先皇後脈案給臣妾。說太醫院存檔的先皇後脈案皆是他偽造的。若先皇後生產遭遇不測,讓臣妾將此脈案呈給皇上。”玄淩咬了牙蹙眉不語,額上青筋暴起,半晌方深吸了口氣,冷笑道:“柔則難產原來竟也是陰謀。這麼些年過去了,怎麼現在才將此物交出?朕也奇怪陳亞安丁憂三年後竟然下落不明,如此說來卻是以丁憂之名畏罪潛逃了。你都知道些什麼細細說來。”我立在玄淩身邊,輕聲道:“貴妃姐姐身子弱,隻怕禁不住在這冷地上跪著回話兒。”玄淩點點頭,道:“起來吧。”月賓謝了,慢慢立起身來,卻一個趔趄險些栽到。我慌忙上前扶了,讓她在椅上坐了。月賓紅了眼圈,歎道:“先皇後待臣妾恩厚,夙與臣妾交好。臣妾每每念及舊事,皆感傷不已。當年先皇後難產,臣妾本想依陳太醫之言將此物交出,卻不想先皇後臨終叮囑皇上讓貴妃正位中宮,臣妾怎敢頂了誣陷新後的罪名將這脈案呈給皇上?後來皇上又屢屢讚皇後賢淑仁厚,臣妾更是開不得口了。陳太醫下落不明,僅憑這份脈案為據,原不能取信於皇上。若非如今皇上看透了皇後的真麵目,臣妾仍是不敢交出此物的。”玄淩蹙眉閉目不語。月賓拭淚道:“陳太醫臨出宮前將此物交給臣妾,說此事皆由他造孽,罪當萬死。當年他與貴妃宮中的一個宮女暗生情愫,私訂終生。原想等那宮女放出宮再下聘迎娶,卻不想情難自禁有了苟且之事。此事恰被貴妃撞破,為保那宮女性命,不得已隻得聽命於她。貴妃命他替先皇後調理身子時,用藥反其道而行之。且偽造脈案,瞞天過海。以致先皇後產前便有腎氣虛弱、氣滯濕鬱之症,有難產之象。更有甚者,貴妃命他私下帶了破血之藥水蛭入宮。他知道先皇後若難產再用破血之藥,必致血崩而亡。心中惶恐不安,本以為貴妃隻是為了爭寵,不想皇後順利產子。委實料不到貴妃陰毒至此,欲取親姐姐的性命。事成後,貴妃必殺他滅口。陳太醫便欲帶那宮女私逃出宮,卻不料發現那宮女竟是受了貴妃之命,合謀設局引他入嗀。陳太醫悔恨難當,卻又回天無力。本想以死謝罪,奈何父親暴亡,隻得留下脈案為據,回家丁憂去了。陳太醫說他家是祖傳名醫,藥到病除,救人性命無數。卻不料他誤中奸計鑄成大錯,行此傷天害理之事。父親暴亡便是遭了天譴,若先皇後僥幸逃生,他便從此浪跡天涯,行醫救人以贖罪孽,若先皇後性命不保,脈案一事事發,他必入京投案,以死謝罪。”玄淩半晌方緩緩睜了眼,道:“月賓,你在朕的身邊時間最久,該知道朕是信你的。你明知柔則死因,卻為保自身平安,將此事隱瞞十餘年。你如何對得住朕對你的信任?”玄淩語氣平靜,卻雙目通紅幾欲滴血。齊月賓忙起身跪下,默然不語。我暗暗歎口氣,他終究未能忘情於她。那話竟是深責齊貴妃知情不報,著意隱瞞。恐怕是要遷怒於她了。於是也在月賓身側跪下,道:“皇上息怒。請容臣妾說句話。”玄淩歎口氣,道:“那時你尚未入宮,卻又有什麼話說?講。”我跪直身子,道:“皇後入主中宮是先皇後薨前向皇上求來的,想必先皇後也曾請求皇上關照她那在宮中孤苦無依的妹妹。皇上自是允了的,顧念先皇後臨終之托,皇上自當對她百般維護。那時有人告發她謀害親姐,恐怕皇上隻會認為是告發之人心懷嫉妒包藏禍心,甚至覬覦中宮之位,方才設計陷害。及至皇後入主中宮,博得一片賢名。連皇上尚且被她蒙蔽,齊貴妃又如何敢提起這件事?誰會相信賢良淑徳的皇後會親下殺手謀害她的姐姐?齊貴妃若不能隱忍至今,枉送了自己性命事小,最要緊的是永遠不能將先皇後枉死的真相公諸於眾了。豈不是愧對與先皇後多年的姐妹之情?”玄淩默默地聽著,長歎一聲,道:“罷了,都起來吧。”我與月賓立起身來,在他身側立了。片刻玄淩方道:“那宮女是誰?”齊貴妃回道:“臣妾不知,當時也曾問陳太醫,陳太醫並不肯說。”玄淩點點頭,命月賓回宮去了。我看看玄淩雙目赤紅麵色灰青,忙親自斟了一盅蓮心茶,捧於他吃了。玄淩咬牙道:“朕真是恨不能將那賤婦淩遲處死。朕萬萬想不到柔則難產竟是遭人陷害,而那人居然是她臨終尚且心心念念牽掛著的親妹妹!”我默然侍立,聞言歎道:“皇上莫氣傷了身子,皇後已被幽閉宮中,由她去吧。聽貴妃之言,那太醫倒不是全無良心之人,也並非潛逃,隻是雲遊四方行醫去了。皇上若恨其為虎作倀,發個通緝令拘入京來,處死了也算是為先皇後報仇了。”玄淩恨道:“那陳太醫朕定是不會放過的。最可恨的是那個**,還有那個宮女,朕必不能饒了她們。”我想了想,道:“以皇後的心性,如此隱秘惡毒之事,合謀者若不是身邊心腹之人,便早已被滅口了。皇上可派內務府查查當年貴妃宮中宮女的檔案,看看可有事發後數月內不明不白病死或獲罪處死的。
若沒有,臣妾猜那宮女十有八九是剪秋。”玄淩點點頭,道:“嬛嬛所言甚是。”說著喚了隨侍的內監進來,吩咐了幾句命他去了。不及一個時辰,那內監回來道:“那一年內皇後宮中依例添了不少宮女,並沒有病死或處死的。隻有一個內監獲罪被逐入暴室。”玄淩看看我,道:“如此便是了。”玄淩低頭思量片刻,便又吩咐了那內監幾句,那內監領命去了。次日一早玄淩下了朝,便來宮中接我,說是同去鳳儀宮。我笑道:“皇上前次審皇後和安陵容讓臣妾同去便也罷了,此番是審數年前的舊案,臣妾並不知情,何必湊這個熱鬧。”玄淩道:“你猜那宮女是剪秋,原也有些道理,此事必定是交給你了。”我無奈,隻得隨他上輦去了。鳳儀宮中眾宮女內監早已遣散了,宮門外隻有侍衛把守。進了內殿皇後和剪秋迎出來請安,皇後已褪了錦衣華服,穿著一件質料極普通的煙紫色衣裙,頭上隻簪了一支銀簪。皇後請安道:“罪婦朱亦修恭請聖安。”玄淩哼了一聲,道:“你這賤婦怎配姓朱。”皇後原料不到玄淩會親自來這鳳儀宮,正是忐忑不安。聽玄淩這般言語,忙伏在地上不敢作聲了。玄淩看看我,我略一思忖,便向地上跪著的剪秋道:“剪秋,陳太醫已回太醫院供職,向皇上求了情,要接你出宮。皇上已經準了,你還不謝恩?”剪秋怔住了,呆呆地看著我,慢慢滾下淚來,喃喃道:“亞安,亞安回來了。”皇後抬頭看著剪秋,厲聲道:“剪秋,你發什麼瘋!”剪秋回過神來,連連叩首道:“奴婢不認得什麼太醫。奴婢不願出宮。”玄淩冷笑道:“好個皇後,如今還有幾分威風!”說著從袖中取出一份脈案擲於皇後,道:“好好看看這是何物。”那脈案晃晃悠悠落在地上,上麵豁然寫著:乾元皇後脈案,乾元七年四月十九。
皇後癱坐在地上,手哆嗦著伸向那張略有些發黃的字紙。玄淩冷然道:“朕知道你心思歹毒,仍是料不到你竟會對自己的親姐姐下手。真是狗彘不如。可憐柔則至死仍被你蒙蔽,再三求朕善待於你。朕便是將你千刀萬剮也難消心頭之恨!”說罷看著剪秋,道:“你既不願出宮。朕便依了你。”說罷向身後的侍衛道:“拖入暴室亂棍打死。”皇後目光呆滯地看著侍衛來拖剪秋出去,隻是滾下淚來。剪秋掙脫侍衛,膝行上前,向皇後磕了三個頭,含淚道:“以後沒有剪秋在身邊,娘娘千萬保重。”我心中不忍,咬了唇扭過頭去。侍衛拖了剪秋出去。皇後呆了半晌,發瘋般的叩頭,泣道:“那些事都是臣妾做的,與剪秋無關,臣妾願意領罰,求求皇上饒了剪秋,讓剪秋出宮吧。”玄淩冷笑道:“你領罰?朕便是活剮了你,柔則也不能複生。死一個剪秋你便心疼了?你的親姐姐呢?你害死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是你的親姐姐!”皇後猛然抬起頭,淚流滿麵地看著玄淩。皇後額上已磕出了血,一片瘀青。皇後怔了片刻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尖利淒涼,令人不寒而栗。玄淩蹙了眉看著皇後。皇後的眼神越發怨毒,冷笑道:“親姐姐?我最恨的就是她。憑什麼從小她就處處高我一頭,一個爹生的,偏她是嫡出,我是庶出。人人都疼她,護著她。她是爹爹的心肝,爹爹從來不肯看我一眼。嫌我沒她長的好,沒她性子溫婉,嫌我沒她多才多藝。原本入宮的人是她,爹爹從沒想過讓我入宮。可是她病了,我入了宮,我封了妃。我就比她強了那麼一回。本來皇後的位子是我的,可是她又陰魂不散的來了。她進宮來看我,故意打扮的花枝招展,她是故意的。哈哈哈……她如願了,皇上的眼裏再也沒有我,她搶走了我的夫君,搶走了皇後的位子。她如願了!不是我害死她,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是她該死!”說著她轉過臉來,惡毒地瞪視著我,厲聲道:“還有你,你也是個該死的狐媚子!”玄淩氣得發抖,臉色鐵青,咬著牙看著皇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忙握住玄淩的手,輕聲道:“皇上千萬保重龍體,她瘋了。”好半日,玄淩方冷笑道:“關了你這些日子,你倒是越發囂張了。朕給你換個合適的去處。”說著喚了門外的侍衛進來,道:“將皇後送到思過軒去。”我心中一驚,思過軒,這地方隻是聽過,似乎是在去錦宮的後麵,是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去處。聽說思過軒是間狹小的屋子,隻有一個送飯的小窗戶。進了思過軒的妃嬪都是犯了死罪又因故不能廢庶的,便送入思過軒中等死。進了思過軒的人,隻有死了才能出去。宮中素有規矩,有罪的妃嬪除了賜死斷不能自盡的。冷宮中被廢庶的妃嬪若是不堪忍受那痛苦尋了死,通常隻是用席子一卷扔入亂葬崗中了事。最苦的便是進了思過軒的妃嬪,終身圈禁不見天日,卻因為罪妃的身份連尋死都不能,隻能苦苦地等死。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看著侍衛拖著皇後去了。皇後口中猶自喊道:“臣妾待皇上一片心意天地可鑒!皇上你瞎了眼要將臣妾關入那不見天日的地方……”那侍衛唬得忙捂住皇後的嘴將她拖了出去。玄淩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攜了我的手慢慢走出鳳儀宮上轎輦去了,我側頭看看玄淩,他閉了眼靠著,麵上皆是疲倦之色。我禁不住伸手輕輕去撫他微蹙著的眉頭。玄淩也不睜眼,隻是默默握住了我的手。接連幾日玄淩始終陰沉著臉,宮中人人陪著小心,唯恐趕著皇上心情不好時觸了黴頭。我亦格外小心服侍,過了幾日玄淩方才漸漸好了些。這日玄淩下朝過來,心情似乎不錯。我便迎上前問了安,笑道:“今兒朝上定是又有喜事了。”玄淩笑道:“赫赫一冬都是大旱,入了春依舊不見下雨。去年囤積的草料也該消耗得差不多了。赫赫騎兵向來所向披靡,如今馬匹短了草料無力奔跑,正是用兵的良機。你哥哥帶著四萬大軍這兩日也該趕到邊郡了。”我點頭笑道:“若是此戰平了赫赫,以後邊境可保無虞了。”玄淩頷首道:“成敗在此一戰,就看甄衍了。首戰告捷,朕定有重賞。”我忙謝了恩,笑道:“前幾日內務府呈上來初選秀女的名單,皇上不妨趁著這會子心情好看看單子,這兩天擇個日子讓秀女們入宮麵聖吧。”說著將一份內務府擬的名冊遞給玄淩。玄淩隨手翻了翻,將那名冊還給我,向隨侍的內監道:“傳待選秀女明日午膳後雲意殿候旨。”我笑笑,低頭隻管擺弄著手中的絲帕。玄淩禁不住笑道:“做什麼這副模樣?可是打翻了醋壇子。”我抬頭看著玄淩,微微笑道:“臣妾隻是想起了那年入宮在雲意殿初見皇上的情形。”玄淩笑道:“明日與朕同去雲意殿,看看可有令朕如那年初見嬛嬛時一般驚豔的女子,若有隻管替朕撂牌子便是。”我笑道:“嬛嬛怎有那樣大的膽子?若有皇上看中的女子,臣妾定會替皇上留牌子的。難道嬛嬛便是如此容不得人的悍婦麼?”玄淩看著我笑而不語,我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仿佛被人窺破了心事一般。
次日午膳後,我隨了玄淩去雲意殿,貴妃德妃已經在那裏候著了。落了座,秀女們一組一組進來請安。玄淩隻是淡淡地看著,偶爾問一兩句話。貴妃替玄淩留了一個柔婉端莊的女子,德妃始終什麼意見也沒有。我便替玄淩選了兩個品貌拔尖的。玄淩自己則隨便點了兩個溫柔清秀的女子。看了兩個時辰,數十名秀女竟隻選出五名來,我翻看著手中的名冊,隻有最後六個了。六名秀女嫋嫋娜娜地走了進來,上前請了安。我定睛一看,怔住了。其中一個著了杏色衫子的女子低眉順眼地站著,那眉眼竟與陵容有八九分相像。玄淩愣了愣,撂了牌子讓她們退下了。我看了看坐在玄淩那一側的齊貴妃,她正向我看來,唇邊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我淡淡一笑,向玄淩道:“皇上該給這五名中選的小主賞個位分才是。”玄淩便將那兩名我挑中的女子封了才人和美人,其餘三個封了選侍。選吉日三月十二入宮。回到棠梨宮天已漸黑。用過晚膳,我喚來槿汐,道:“這幾日安陵容在冷宮中可還安分?”槿汐道:“並不曾聽說什麼。”我點點頭讓她去了。次日午後,我帶了佩兒和小連子向去錦宮去了。永巷這條石板路我並不陌生,慢慢地走著,心中生出一片恍惚來,仿佛是那一年去送慕容氏的情形。我輕輕一笑,今兒可不是去給誰送行的,安陵容可是要好生在冷宮住些年頭才行。午後陽光雖好,卻仍是春寒料峭。踏入去錦宮,森冷的寒氣挾裹著黴味逼人而來。去錦宮依舊是從前的模樣,幾個肮髒的看不出本來麵目的女子,蓬頭垢麵地擠在一張能曬到太陽的草墊子上取暖,安陵容遠遠地縮成一團窩在角落裏。那幾個曬太陽的女子漠然地看著我,其中一個似乎是麗貴嬪,她看著我張了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安陵容抬起頭看到我,呆了呆,嗚嗚地哭出聲來。手腳並用地爬過來磕頭,哭道:“姐姐救我,容兒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求姐姐饒了容兒。”我向後退了半步,陵容抬起頭看著我,淚流滿麵。道:“求姐姐帶容兒出去,容兒願意為奴為婢服侍姐姐。”我笑笑,道:“本宮上次僥幸逃過了妹妹的曼陀羅劇毒,下次恐怕不會這麼幸運了。妹妹麵上生了斑怕見人,正好這裏清靜,還是好好住著吧。不然豈不是枉費了姐姐的一片心意。”陵容咬了咬唇,道:“皇上在哪裏?”我笑道:“皇上忙得很,剛新選了幾名小主入宮,有一個吳美人不但長得秀麗,歌唱得比妹妹還好,皇上寵得不得了。妹妹那件金縷衣也新賞了她呢。”陵容簌簌地落下淚來,喃喃自語道:“我不信,皇上最喜歡聽容兒唱歌。我不信。”我笑笑,從袖中取出一麵菱花銅鏡撇在地上,道:“妹妹若想還有出頭之日,不妨整整妝容,別學她們那個不人不鬼的樣子。也許哪天皇上想起你會來看你一眼,這個模樣恐怕不能讓皇上垂憐啊。”說罷轉身去了。佩兒緊走幾步跟上我,道:“娘娘給她鏡子是何意?皇上肯定不會再來看她一眼的。”我淡淡笑了笑,道:“方才隨便試她一試,便知道她還存著一絲希望,等著皇上放她出去。所以給她一麵鏡子,讓她看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樣清醒一點。現在讓她照鏡子才是極大的折磨呢。偏她是個女人,又不能不照。冷宮裏的歲月長著呢,這才剛剛開始,她還是慢慢熬著吧。”走出去錦宮,明媚的陽光刺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初春時節上林苑中依舊草木蕭索,並無些許春意。我深深吸了口氣,心中空落落的。這一季春天竟似來的格外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