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關係因著錢屹，緩和了許多，
    可，那葉氏終究還是死了，乃是死在雨夜的巷子裏，死相淒涼，
    而他首先便壓下此案——
    畢竟那日那麼多官吏，他怕人多口雜，
    然後，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但那葉氏，便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得不清不楚，
    他心知肚明，是何人所為。
    他欲與那人對質，卻見她忽來的病重，而無法開口——終究是心軟了，隻能擇日再審。
    而偏偏是恰巧，
    他無意中探知了一件驚天大秘——蘇素是金氏的人。
    是的，她是金氏的人。
    ——這是他大哥說的。
    還是封蜜蠟，派人悄悄送來——顯得格外小心謹慎。
    金氏…一直渴望著，弄下錢陳二氏，自己穩坐京中第一望族。
    金氏向來野心勃勃，
    他們是知的。
    向來皆知。
    不過…蘇素竟然為了金氏，做出此等勾當——
    是他小看她了。
    白白枉送了一條人命。
    ——這也是為何他這麼些年來待蘇素冷淡的原因。
    但蘇素困在後院，又有著重兵把守，可謂是插翅難飛那，
    ——除非她的武功高強，乃是來去自如之輩，
    但明顯不是，且她極有可能不會武功。
    ——莫不是她還有同夥？
    事至此，錢原心驚，隻能派人去查，
    但線索零碎，查得磕磕絆絆，
    直至，暗衛的到來，他才知事情的真相。
    ——蘇素是金氏家主的養女，
    且是協助蕭炎之人，
    她通風報信許久…
    至此，他也算是明了，原來二哥是被金氏抓住了把柄，
    才是不敢寫信予他和大哥，
    但好在，二哥被及時調回京城，不必再遭金氏爪牙的毒手。
    ——隻是，如此蹊蹺，
    這蘇素，為何要如此害他，且大大方方地露出把柄，
    或許……
    ——
    “你…”看著蘇素忽來的哭泣，錢原刹覺目瞪口呆。
    “是我對不住他。”蘇素哭得泣不成聲，
    “葉麗秦是我殺的，你二哥是我逼走的，這個局是我做的，”蘇素含淚看向他，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
    似在哭泣，但錢原覺得事非是如此簡單，
    “那你是如何殺了葉氏？你不是在…”錢原失了聲，
    蘇素竟然口中流下了血，一點一點慢慢地越流越快，
    彙流在她腳下，成了一大灘。
    錢原詫異——她居然服毒自盡，
    “你，你為何如此。”他猶疑，
    “隻有這樣，金氏…才，屹兒，就拜托，你了，我，我把他，托付，給你了。”蘇素話語斷斷續續。
    ——她死了。
    死得極其之快，算是為了成全什麼。
    ——她是為了不對不起金氏麼？畢竟金氏對她有恩，
    錢原自嘲一笑。
    死了，就死了，也好，算是解脫了，隻是對不起二哥的托付罷了…
    “來人…”錢原本是看向門外，如此說道，
    忽見有人在門口露出一抹灰色衣角。
    他奔去，卻見門外空蕩蕩，不見人影，
    而錢餘便在此時匆匆來了，“公子。”
    錢原緩緩吐了一口氣，道，“進屋。”
    主仆踏入屋中，錢餘這才是臉色稍稍變了，“公子，這？”
    “死了，”錢原語氣冷淡道，“自戕罷了。”
    錢餘驚愕，“那…那該是如何？”
    “你看著辦吧，她畢竟是錢屹的生母。”他道。
    “是。”錢餘心中有數。
    錢原沒心思呆在這間染血的屋中，便是搬去書房睡，而錢屹，
    他便跟著乳娘，纏了他幾次，問阿娘在哪，
    他搪塞了幾次，
    孩子便沒再問了，不知所早慧知了些什麼，還是隻是孩子生性，忘了。
    “爹爹，京城長，唔，什麼樣？”錢屹坐在他懷中，抱著他的脖子問。
    ——京城是繁華的，是險惡的，是腐朽，也是荒無（不是蕪，非錯別字）的。
    “京城…他是大武的國都，很是熱鬧。”錢原隻是略略勾起嘴角，毫無笑意道。
    “甘州與它，如何？”錢屹糯糯道。
    錢原苦笑，“自是無法比…雲泥之別。”
    “那它不好？”錢屹自蘇素死後，便黏人得很，黏錢原黏得緊。
    “不，很好，它是我的故裏。”錢原微微一笑。
    “我們是東都來的麼？”錢屹黏黏糊糊地蹭了蹭他脖子，語序偶爾混亂。
    有些癢，錢原側側頭，道，“是，但那裏是我自小成長的地。”
    錢屹仰著頭，問，“我們去麼？”他表達能力這幾月來突飛猛進
    錢原笑了笑，點點他的鼻子，道，“很快。”
    ——很快便要去了。
    沾滿風霜，我們便要踏上歸程。
    你可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