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蘇素不帶一絲悍色，溫溫和和地說話，
    若以妻室而言，她此等模樣無疑是合格的。
    但…
    錢原見她此等臉色，便明了——果然是個局，
    設局要害他——所謂之，強搶民女，
    看，多好的罪名，他若不慎，縱使有著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難逃。
    錢原心中冷笑，也算是看透了，
    ——二哥到底是做了甚，才被如此女子纏上。
    屋中，那些識趣的官吏皆退了下去，
    錢原看了眼隨著眾人入內的錢安，示意他攔著那些人，莫讓他們出去胡言亂語，
    錢安心領神會便是悄悄出去。
    蘇素不卑不亢地站在他麵前，
    那女子哭哭啼啼地坐在床沿。
    錢原便立在中間，良久，無人言語，唯那女子的低泣聲十分明顯。
    “蘇素，”他冷著臉，低啞著嗓子道，“你明明乃我二哥的相好，怎麼就這麼大膽呢？”
    他算是打開天窗，說亮話。
    蘇素身形一頓，似自言自語道，“相好的…”
    神色顯得格外淒涼，而後猙獰。
    錢原定定地看著她，“錢屹，自今日起，便是錢氏的嫡出子孫，其母是荀州葉氏，”
    語調一轉，“至於你，不過是我錢範歸的一位妾身。”
    那女子聞言，低泣聲漸漸低了下去。
    ——錢原遵守二哥的請求，不告知蘇素，但還是護著她。
    錢原側側身看向那女子——這是後宅汙蔑女子清白的手段，
    隻是不想有一日居然用在了他身上。
    “你定有苦衷，可我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審訊你，”他歎氣，
    “你也非什麼普通人家女子，而威脅你的人，必定有什麼把柄，所以，你隻能嫁於我。”
    ——他記得，他是醉後躺在床上的，但她卻…為何出現在他身旁，
    且是誰引導他到此的，一目了然。
    ——隻是，二哥卻強調著，蘇素非壞人…
    他很是無奈…
    無奈於，其中的無奈。
    那女子帶著一絲蒼白的臉色慢慢浮現出一絲紅潤，
    她道，“謝府君，”而後咬咬下唇看向蘇素，“府君，我有一事相求。”
    錢原言，“講。”
    “府君，素娘子，她…”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而蘇素卻搶先道，“府君，此等女子，您怎可留著她…”
    滿是慌亂的神情，“應當…”
    錢原擺擺手，道，“無事，我既然說葉氏乃是我的正妻，便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也無需插嘴。”
    ——況且這麼多人看著，當真不負責的話，那便是強搶民女，
    且此事還乃蘇素一手主導，
    而她卻是二哥要他護著的人，表麵上還是他的妾室，
    再者，蘇素的身份如何還是個謎，
    與其趕她出太守府——抓她判刑是不可能的，
    不如如此圈住她，派重兵重重看守。
    葉氏櫻唇微啟，道，“府君，昨日一夥不知從何而來賊人闖入妾身家中，要挾於妾身做了此事，現下皆在妾身家中，將妾身家人綁起，”
    “就囚於我家中，求您救救他們。”葉氏說得泣不成聲，卻似強裝鎮定的模樣。
    錢原看了眼別開眼的蘇素，
    他道，“錢餘，進來。”
    錢餘便是應是，入內——不知因何緣故，自從那戰場歸來，
    他在何地，五米內的距離必有錢安或錢餘在。
    “你都聽到了？”
    “回府君，都聽到了。”
    “派人去，殺了賊寇。”
    “是。”
    錢原語氣冷淡，卻注意到蘇素一瞬間的遲疑與害怕。
    他臉色如常，“尋個婢女過來，讓她照顧好葉娘子。”
    錢餘應是，便是退下。
    行出門，錢原才是注意到，此地竟然是太守府的招待客人歇息之處的西廂房。
    ——還是發生在他府上啊。
    “錢安，今日起，派多點人巡視府衙。”
    “是。”
    錢安領命。
    ——少了暗衛，他居然鬆懈了，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也可混入了府衙裏，
    該打。
    ——
    說是娶葉氏，不過是明麵上的說法，
    至少那些官吏不至於在外亂說——他們不過是情濃難自製，
    偷偷幽會罷了，
    至少未婚夫妻情不自禁私會總比太守府君強搶民女來得好。
    ——雖然也好不到哪去。
    不過，此事他也就隻是寫信草草告訴父親罷了，
    父親說他自己看著辦便可。
    而至於葉氏徹頭徹尾不過是個被迫上他此船的人罷了，無甚好說。
    ——你道好，可到底是欲說還休，天涼好個秋。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