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巧合揉搓在一起後，便不再是巧合，
    他原以為，蘇素隻是個意外，
    可，後來，二哥調職，父親降官，大哥遠離朝政——
    他可是堂堂一屆中書令，
    時不過才是而立之年。
    但如此便罷，
    此時蘇素產子過後，昏迷數月，
    錢原盡心竭力，不想，她甫一清醒，便喚他是夫君，
    過往種種皆不記得了。
    他倒是嚇了一跳，但便是慢慢鎮定下來——
    索性便養著，隻是這幼子身體羸弱，兼之乃是早產兒，
    顯得格外可憐。
    這種可憐攙合著，便變了味道。
    ——罷了，畢竟是…錢氏的子孫。
    還能如何…
    隻是，這蘇素…
    “這位…娘子，我想你是誤會，我們並非…”他欲說什麼，
    隻是如此一起頭說此等話語，那蘇素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府君是嫌棄妾身，才道出如此話語，”她哽咽，
    “如此，妾身不如不活便是。”掩著臉，欲淚。
    此等模樣，讓錢原無從說起，
    隻能偃旗息鼓，待她情緒穩定，改日再談。
    ——
    可到底不想，如此一來，竟然拖了整整一年時光。
    ——他寫信給二哥，得不到如何回音，
    反倒是石沉大海。
    而至於長兄——他也是聯係不上錢豫。
    二人又不能擅離職守，隻能忍著，暗地裏打探，
    ——隻是遠在他鄉，音信幾近全無。
    他既是不敢多想，有忍不住想多。
    ——真當是愁在心間，口難開。
    後來，一年後，二哥終於來信，
    短短三句——似十分匆忙，
    其信唯三句——勿念，兄安好，
    蘇素乃吾妻，望照顧，
    諸多事務繁忙，不得已為之，切勿告知旁人。
    ——此信無非是報平安一事，但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不過蘇素果真是…
    隻是，他為何從未聽聞二兄成親，
    怕不是…私定終身？
    那如此一來…
    錢原歎氣，深感——
    剪不斷，理還亂。
    深秋依舊，寂寥。
    錢屹陪著他，在前院，錢原也是盡心竭力照顧他，
    隻是頭疼於，不知糾正了幾回——自己是叔叔，而非父親，
    但他一直改不過來。
    一見麵，便喊父親。
    後來他也無奈，隻能任由著孩子——畢竟，
    連他那娘也見他便是一副望穿秋水，卻見愛人來了，
    便是欣喜的模樣。
    明知…卻因二哥一句“望照顧”而不欲揭穿她，
    到底是多愁。
    ——
    那時是夜裏，
    幾日前因發生了件連環凶殺案，
    他便是睡不著，埋在案卷裏兩三日，
    終於在那夜破了案。
    他雖是無感，但架不住底下的官員勸酒，多喝了幾杯，終是醉酒。
    而後呼呼大睡而去。
    卻不想，中了計——
    夜裏渴醒，卻一睜眼，便見一人縮在他身旁低泣著。
    是個艾色女子。
    他便是一驚，心知，中計了——終究還是。
    床榻似軟香粉色，似一女子閨閣。
    他稍作頭疼，問，“別哭，你是何人？”
    豈料，那女子聞得此言，哭得更為起勁。
    錢原被她的低泣嚇到，隻能忍著看她如此哭泣，道，
    “到底發生何事了？”
    也不見他衣冠淩亂，這女子更是衣裳整潔。
    那女子紅著眼眶，抬起頭——可謂是梨花帶雨。
    “你是…”錢原大驚，
    ——他記得此人，這女子乃是那起凶殺案中一受害者的女兒，怎會？
    ——喝了酒，腦袋有點混沌，錢原思維有些不利索。
    那女子忽扯開自己的領子，道，“府君，您怎可如此？”
    錢原蹙眉，低聲嗬斥道，“你在做什麼，住手。”
    這女子實在膽大妄為，竟上前拉扯錢原的衣物，
    錢原猛地推來她——那女子下了狠手，竟然將他的外衣拉扯開來。
    忽，她又是眼眶濕潤，大顆大顆的淚又是湧出眼眶。
    錢原本欲抓她起身審問，
    不想，門“嘭”地一聲被打開，
    冷風湧入。
    那女子忽尖叫一聲，撲入他懷中瑟瑟發抖，“府君。”
    可他愣住了——蘇素，
    居然是她，他從未想過，居然會是…
    他以為，她不過是恨二哥罷了，不想…
    居然設計陷害他。
    ——自她入內，他便懂了。
    蘇素身後跟著幾位他的掾吏與甘州縣官，
    他們皆做驚訝狀，唯蘇素一臉淡然，忽而浮現一絲悲傷——似模似樣的假意。
    “府君，你…”她哽咽道。
    錢原眯著眼，來來回回看了屋中唯二的兩位女子，
    忽而一笑，“原來如此。”
    不提其他，隻道如此一句話，
    蘇素的臉色便變了。
    ——果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