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之坐在石凳上，讓解彤不再仰望。
    解彤手裏拽緊了帕子，眼淚一直打轉，她還不知道怎麼開口，心事之所以叫心事，是因為它深埋在了心底，上麵層層疊疊地堆放著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她沒法輕易開口，她怕嚇著李暮之，也怕李暮之煩她，對她惡心。
    可是她見李暮之神色還是一如以前，清清淡淡的，他輕聲說：“解姑娘，你若想說出來，就可以說出來；若不想說，也是可以的。”
    也是可以的。
    解彤眼淚滾了下來，她閉了眼睛，忽然笑了一下，又收起來笑容，無聲地痛苦著。她說：“其實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我想自己也自私吧，讓你知道這件事。”
    解彤和李之揚定的娃娃親，兩家人從小便走得近。兩人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解彤早年記憶裏充斥著李之揚淺淺的笑容，她以為他們會這樣一起順利地長大，然後有個他人都羨慕的圓滿的大婚。
    可是從那件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那個春日，萬物複蘇，周圍暖洋洋的也懶洋洋的，李之揚和解彤在前屋院中放紙鳶。那紙鳶也是李之揚糊的，他的手真是巧，也能輕易放高紙鳶，他把細繩交到解彤手裏，又耐心地教她別纏緊了手，免得弄傷自己。解彤那時心智已開，忍不住地嬌羞起來，覺得李之揚真好，誰都不如他。
    紙鳶的繩子的確沒有纏住解彤手指，繩子在空中便斷了開，隨著風越過好幾間房頂，最後栽在了竹影門前的大愧樹上。這樹這麼高呢，解彤歎著氣，這是之揚做的紙鳶啊。
    李之揚也抬頭看著樹枝上的紙鳶，心想糊得是好，就這麼枝丫橫著，也沒有戳破紙麵。
    “我還想著要留下來，再次還能玩啊。”解彤簡直要心疼死了。
    李之揚抬頭被太陽照射著眯起了眼，覺得這個高度，並不是輕易好躍上去的，他隻說：“下回吧，我給你糊隻更好的。這隻就算了。”
    解彤還未回答，她的目光中就看到一列黑衣人走過去竹影小院，最後一個人身邊，有一個紅衣少婦。或許是意識到解彤的目光，紅衣少婦轉頭看了他們這邊一眼，心下是有些了然的。她喚了聲：“暮之，去那邊看看吧。”
    那列隊伍的最後一個人就是李暮之。
    李暮之自那件事後，人就有些瘋瘋癲癲的癔症，青陽看在眼裏，怨恨的卻是李星遠。要論瘋癲，父子兩人都不是凡人。青陽在那個春日裏看到的是之揚和解彤，想起來暮之還小了之揚好些歲數，也正是可以貪玩的年紀。本是可以玩耍的年紀，為何要讓他承受這些啊。她叫住了李暮之，讓他過去幫忙拿下紙鳶。
    那是解彤第一次見著李暮之，隻看他一身黑衣緊身，腰間還墜著一把銀色的劍，顯得幹練有勁，少年的眉目清晰，眼神深邃，臉上有冷峻的棱角。他和那些矯揉造作的公子少爺不一樣，和之揚時時溫和的笑臉也不一樣。
    他一步一步走過來，也像是一步步擊中了解彤心中隱秘的情愫，她連自己都沒發覺，眼神有點直直地看著李暮之。李之揚看了解彤，也隨著目光看著李暮之，他神色微動，並不言語，眼神中有點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