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目送桂枝離開，呆了好一陣子。
    湊巧小燕子回來，看見了這一幕，打翻了醋罈子，非常生氣。她叉著腰向永琪質問：「你壞死啦！你怎麼色迷迷地看著桂枝？」
    永琪定一定神，被人罵「色迷迷」，還是頭一遭，幸好罵他的不是別的女子，而是自己的妻子，但也夠丟臉了，連忙掩著她的嘴，答曰：「我哪有？我哪有？你別亂說，多麼難聽！她來辭行，我送她到門口，跟她話別。」
    小燕子推了他一把，大喊著道：「你還要跟我裝蒜，你跟她談了半天親熱話，她走的時候，感動得都哭了！」
    乾隆迫永琪娶桂枝，早令他有點心虛，又不敢吐露真相，說話就不大靈光：「她…她自己…喜歡哭…她不舍得我們嘛！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燕子聽見他說話不盡不實，更加生氣，搥了他一拳，道：「一定是你招惹了她！對了，一定是這樣！八阿哥看上了她，打她的主意，你也是一樣，是不是？皇阿瑪有幾十個老婆，你也要跟皇阿瑪看齊，這一定是家傳的，我就知道你靠不住、沒良心…」說著，又給他一拳，永琪怕她打中傷口，怪叫一聲，手肘一提，擋住了她，力度是猛了一點，小燕子失去平衡，腳下一個踉蹌，滑倒在地，後腦剛好碰在長廊的柱子上，大叫：「哎喲！」
    永琪隻顧護著自己的手背，當發現小燕子跌倒，要扶她時，已經太遲了，見她的頭撞在柱上，鏗然有聲，嚇得眼珠子也要掉出來，趕緊扶起她，察看著她的後腦，道：「糟糕！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要不要宣太醫？」
    小燕子大吵大鬧：「你還敢宣太醫？還要丟人現眼？是不是要告訴太醫，我不讓你娶小老婆，你就打我欺負我？」
    永琪為之氣結，替自己辯護：「我哪有欺負你？那是意外！」
    小燕子撫著頭說：「還說沒有！哎呀！我的頭好痛啊，還宣什麼太醫，我死掉算了，好讓你明正言順娶桂枝回來！」說著，就要奔出長廊。
    永琪從後麵緊緊地抱著她，伸出左手給她看，可憐兮兮地道：「我又不是存心的，你看，你的拳頭打得我的傷口好痛啊！」
    小燕子一聽，心疼起來：「嘿！我根本沒有用勁，你的內功又好，信你才怪！你最會裝模作樣，扮這扮那，我學乖了，不會被你騙倒！」語氣是有點軟化了，但嘴巴仍然硬得很。
    永琪凝視著她，歎口氣，認真地向她傾訴心聲：「唉！那天，我身陷火海，滿以為自己逃不過厄運，快要完蛋了。我什麼也沒想，隻想著：我曾許下諾言，要用一生來愛護小燕子，我死了不打緊！但以後，小燕子孤孤單單一個人，沒人陪她練劍下棋、讀書寫字，沒人代她學功夫、喝苦茶，沒人陪她玩陪她瘋、給她戲弄…沒人來照顧她，那怎麼辦才好呢？」說著，用指頭輕輕敲一下她的額角，溫柔地說：「你呀——還不曉得，每晚深夜，是誰在替你蓋被！」
    小燕子越聽越感動，聽到最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咕嚕著：「人家又不是小孩，誰要你幫忙蓋被…你去幫桂枝好了！」
    永琪笑道：「什麼桂枝柳枝的…別說是樹枝，給我整片樹林我都不稀罕，我隻要一隻鳥，我隻要小燕子！」
    引得小燕子掩著嘴巴在笑。
    於是，兩人又好得如膠似漆。
    桂枝向太後及各人辭行，搬回弘春的府邸，與哥哥榮錕同住。
    榮錕見妹妹回家後，更鬱鬱寡歡，隻以為她是舍不得圓明園的生活，並沒有深究。
    桂枝中午才到，下午，永璿就親自帶了一些綢緞到府，說要探望桂枝。弘春喚了榮錕出來，代為接見。
    榮錕行禮後，向永璿詢問：「是五阿哥托八阿哥送來的嗎？」
    永璿一呆，道：「不是，這些是貢品，我自己用不著，所以想送給桂枝小姐，可否請她出來相見？我要跟她單獨談談。」
    榮錕麵有難色，望向弘春，弘春揚一揚手，道：「桂枝是你的妹妹，還是你決定吧！」
    榮錕向永璿一鞠躬，道：「現在五阿哥又不在，依奴才之見，是不太適合，不如由奴才代為收納，在此向八阿哥謝恩！」
    永璿臉色微慍，不客氣地說：「什麼適合不適合，五阿哥在不在又有何關係？」話才出口，心裏便有點兒明白了，更加惱怒：「難道五阿哥看上了她？」
    弘春一向態度輕狂，比榮錕直性子，又沒有耐性；被乾隆削了封號和俸祿，常懷恨在心，對永璿又素無好感，拱手便道：「八阿哥，這是皇上的意思，桂枝也不過是在這裏暫住，待她守孝期滿，聖旨一到，就要入宮作你的嫂嫂。要是她的命好，說不定將來會母儀天下，我們這些沒權沒勢的窮親戚，還要對她三跪九叩哩！她是皇上挑中的人，現在不小心侍候著，有個什麼閃失，我們怎麼擔當？你的皇阿瑪，我們可得罪不起！」
    永璿一聽，恨得牙癢癢：「呸，原來你們早打定了主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過，我奉勸你們一句，皇阿瑪一天未立太子，一天就可能有所變卦，你們的如意算盤，也別打得太響了！」說完，拂袖而去。
    榮錕緊隨著送行，在院子悄聲向永璿道：「八阿哥，桂枝也是身不由己。你看，五阿哥全副心思都在還珠格格那裏，幾時有把桂枝放在心上。但皇上既已有了這個打算，又向奴才透露了，桂枝實在不敢接受八阿哥的好意，請八阿哥體諒！」
    永璿聽後，才消了一點怒氣，向他道：「我明白，別說桂枝沒辦法，我是皇阿瑪的親生兒子，也一樣沒辦法。最近『九洲清晏殿』失火，五阿哥時來運到，又撈了個機會立功，非常得寵，看來，皇阿瑪真的會立他為太子。桂枝跟著他，比跟著我有前途，放心，我是不會怪她的，隻怪自己運氣不好！」
    永璿走後，榮錕將綢緞送進桂枝房間，屏退了下人，連小翠也趕走。
    隨即責罵桂枝道：「你是怎麼搞的？怎會招惹了八阿哥？你就算不稀罕作太子妃，也不應四處向人拋媚眼、送秋波，萬一惹怒了皇上怎辦？也不知道你娘是怎麼調教你的？如此不知自愛！阿瑪怎會這樣縱容你？」
    桂枝默然站著，含淚低頭，並不答話。
    榮錕看看桂枝，這一個妹妹，初來的時候，嫌她礙手礙腳，偏偏她是皇上挑中的人，將來，說不定還有要依仗她的地方，於是，又柔聲向她道：「皇上已為你選定了五阿哥，你嫁給他，好好侍候他，他一定會對你寵愛有加！你以後要小心八阿哥，千萬不要聽他的花言巧語，被她騙去，白白送掉了自己的前程。」
    桂枝聽後，竟忍不住流下淚來，搖著頭道：「我不要嫁給五阿哥！我不要嫁給他！」
    榮錕看見她這樣子，氣衝衝地問道：「為什麼？他欺負你嗎？是不是他對你不好？還是小燕子跟你過不去？」
    桂枝滿麵淚痕，急道：「沒有沒有，跟他們兩個無關，是我自己不好，我不喜歡五阿哥！」
    榮錕剛才向八阿哥胡編一個理由，說桂枝因五阿哥隻寵愛小燕子，根本不想要她，桂枝不敢違抗皇上，身不由己，才會拒絕其他人。現在想來，他似乎是誤打誤撞，猜中了一半實情，怪不得八阿哥一下子就相信了。立時道：「你看你為他哭成這樣，還說不喜歡他？若不喜歡他，為何那麼緊張他，巴巴的求阿瑪請人從南方送來藥膏給他？」
    桂枝輕聲道：「就是太喜歡了，我不要害他，他和小燕子才是一對，我不要破壞他們！」
    榮錕不以為然地道：「隻怕到時皇上下了聖旨，別說是你，五阿哥自己亦無能為力！聽哥哥說，你照著皇上的禦旨行事，風風光光地作這個福晉，享受你的榮華富貴，管他寵誰去？將來，五阿哥繼承大統，小燕子是漢人，隻可以封個貴妃，你則穩坐你的皇後之位，母儀天下，有什麼不好？我就不相信他會對你怎樣，要是他不肯要你，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
    桂枝急道：「你要乾麼？你別亂來，別說他是位阿哥，我們得罪不起，就算不是，他亦沒欠我們什麼！」
    榮錕似有十足把握，答道：「我自理會得！」
    桂枝心裏替永琪和小燕子著急，這個哥哥，自小留在弘春身邊，跟她聚少離多，對他的事完全不了解，今天忽然覺得，他跟父親，壓根兒是兩類完全不相同的人。
    回宮後的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小燕子又是暈眩，又是頭痛，又是嘔吐大作，太監宮女擾擾攘攘，永琪被吵醒了，感到心慌意亂，立即命人宣太醫。
    小燕子忙道：「不要不要，不許宣太醫！太丟臉了…」
    永琪摸摸她的前額，並未發熱，也搞不清她害的是什麼病，擔心得不得了，勸她說：「一個人不會平白無事就昏倒地上，一定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應該請大夫治理，不可諱疾忌醫！」
    小燕子隻是搖頭，永琪迫得她緊了，她就說：「這兩天我隻顧收拾行裝，沒去向令妃娘娘請安，我現在就去，我好掛念她，你別攔著…」
    永琪那肯讓她出門，纏著她不肯放，二人拉拉扯扯，小燕子一動氣，又是眼前一黑，倒在他的懷中。
    永琪扶她在貴妃椅坐下，吩咐小桂子召太醫，小燕子大力抗議：「我不見太醫，我隻見令妃娘娘，我要請安去！」
    永琪拿她沒法：「你病成這樣，怎去見令妃娘娘，不如請娘娘過來探病吧！」於是命小桂子去請令妃。
    結果，小桂子不但請來了令妃，更驚動了乾隆。
    小燕子才聽到乾隆的聲音，就用帕子蒙著臉，嚷道：「糟糕！怎麼連皇阿瑪也請來了！」
    乾隆一看，頭也痛了：「小燕子，怎麼老毛病又發作了？病了也不肯宣太醫！永琪，還不拉開她的帕子！」
    小燕子被永琪扯去了帕子，馬上用雙手捂著臉，不肯見人。
    大家勸慰多時，小燕子一急，竟埋怨起永琪來：「都是你的錯，全是你不好，全是你害的！」
    永琪感到莫名其妙，瞪大了眼睛問：「是我害的？我怎麼害你？」
    小燕子急得流出淚來：「當然是你害的，難道我自己會害自己？你壞透了，壞得透頂，害得我病成這樣，你是不是要賴？」
    永琪想起昨天在長廊外，將小燕子推倒在地…當下緊張地撫著她的頭道：「天哪！你傷在哪裏？昨天是不是真的撞傷了頭？為什麼不說出來？若腦內積了血塊，影響了視力，可不是鬧著玩的！」
    乾隆聽永琪這樣說，也是一驚，竟責備起永琪來：「永琪，你…怎麼欺負小燕子，男子漢大丈夫，該懂得愛護妻子才對！」
    永琪忙申辯道：「我哪有？那是個意外！我又不是存心的！」
    第四十七回：乍喜還憂念慈恩
    小燕子早上起來，感到身體不適，把皇宮鬧了個人仰馬翻，老毛病又發作了，無論如何不肯宣太醫，後來，連乾隆和令妃亦驚動了。
    大家勸她讓太醫瞧瞧，她老是不合作，迫得緊了，就說全是永琪不好，是永琪害的，嚇得永琪心驚肉跳，還以為她昨天撞壞了腦袋…
    在旁的宮女向永琪福一福，道：「五阿哥，這幾天早上，格格都是又頭暈、又嘔吐，隻是今天特別嚴重！」
    永琪一聽，更是詫異：「那可不是因為昨天摔著了，你究竟害了什麼病？怎麼會是我害的呢？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令妃娘娘微笑道：「五阿哥，請讓一讓！」令妃坐在小燕子身旁，竟跟她當著皇帝的麵說起悄悄話來。
    看得乾隆和永琪又是擔心，又是好笑。
    令妃忽然喜孜孜地道：「皇上，依臣妾看，格格不是病！」
    乾隆奇道：「不是病？」
    令妃笑道：「我看是喜事…」
    永琪又驚又喜：「什麼…」拉著小燕子的手道：「是真的嗎？是不是真的？」
    小燕子羞得低著頭，說：「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聲音小得聽不見
    乾隆馬上召太醫，小燕子又要蒙住臉，說：「羞死人啦！我不要見人！」
    令妃安慰她道：「不羞不羞！這是喜事！你快要做母親了，別那麼孩子氣！」
    果然如令妃所料，小燕子懷了身孕，永琪一想到自己將為人父，就感到不可思議，傻傻地笑起來，在室中來回踱步，高興得合不攏嘴，一會兒又握著小燕子的手道：「那麼，幾個月後，就有小娃娃喚我阿瑪了，這實在太神奇了…天啊！小燕子，你真本事，你好了不起啊！」
    小燕子沒好氣地道：「你高興得昏了頭，孩子出生後，也不會立刻就說話呀！」
    永琪一聽，拍拍前額，又開心得大笑起來，道：「是是是！我真是太興奮了！我高興得快要發瘋了！」
    乾隆瞧著小燕子，早已眉開眼笑，給了許多賞賜。令妃最為冷靜，向太監宮女吩咐這、吩咐那，為永琪和小燕子打點一切，極其妥貼細心，又命人向蕭劍及太後報喜。
    乾隆走後，沒多久，永琪和小燕子就被宮中各人圍著道賀，太後帶著晴兒來看望他們，非常高興，再三叮囑小燕子要多加休息，不可舞刀弄劍，又賜下了許多名貴藥材，二人回禮道謝，忙了整個上午。下午，連蕭劍、紫薇和爾康也來看望她。小燕子坐在椅上，紅光滿麵，喜上眉梢，被人左一句恭喜，右一句賀喜，早已不再害羞。宮女圍著她團團轉，送藥送水、搖扇子端點心。
    小燕子看見紫薇，興奮得想跳起來，永琪忙不迭按著她，她郤不耐煩地道：「你幹麼？我又沒病。」
    永琪滿緊張地道：「那麼，今早是誰嘔吐大作，又是暈倒？」
    小燕子扮個鬼臉，嗤之以鼻：「還說呢，昨天是誰在長廊把人家推倒？」
    蕭劍搖頭道：「唉！小燕子，你別做鬼臉了，小心生下來的孩子像醜八怪！」
    「嗄！」小燕子驚訝地看著他。
    爾康又打趣她道：「還有，你千萬不要發脾氣、千萬不要罵人，否則，小娃娃出生後，隻會哭，不會笑！」
    「什麼？」弄得小燕子更加擔心。
    紫薇扶著她坐下來，安慰她說：「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你放鬆心情，就沒事啦！」
    小燕子臉上充滿了幸福的笑容，道：「不管孩子是男是女，會哭還是會笑，是漂亮還是醜八怪，我都會疼他、照顧他周全！因為他是永琪和我的孩子；他一定會比我幸福，比我還要快樂！我沒有娘寵我，他郤有娘寵他疼他。」
    永琪無限歡喜，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加一句：「還有我這個阿瑪會非常寵他！」
    蕭劍、紫薇和爾康也爭著說：「還有我呢！還有我呢！」
    小燕子伸出指頭點算著：「還有皇阿瑪、令妃娘娘、奶奶、晴兒…喔！永琪，我們的孩子有那麼多人寵他，說不定，會成為世上最幸福的人啦！」
    蕭劍送了一管竹蕭給小燕子：「你懷了身孕，不宜練劍，不如學點兒音律，可寧神養性，對孩子也有好處！」
    小燕子非常高興：「蕭劍，你想得真周到啊！」立即學了一點入門功夫，練習起來。
    爾康向永琪輕聲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果然不錯！」
    永琪笑著悄聲答道：「小燕子現在懷了孩子，至少皇阿瑪沒有藉口迫我再娶什麼人了！」
    蕭劍向永琪和爾康道：「聽說滿人習俗，女家要做一架搖車送過來，在孩子滿月時用，那是什麼樣子的？要做多大？我第一次當舅舅，什麼都不懂！」
    永琪大笑著說：「你看你，比我還要心急，孩子還未出生呢！」
    爾康答道：「也不用多大，隻要是船形的便可，但外麵要繪上吉祥圖案…好像令妃娘娘那裏還留著，我們過去看看吧！」
    永琪向小桂子道：「快去請晴格格來！」又意味深長地向蕭劍道：「恐怕到了孩子出生時，自然會有人替你打點賀禮！」
    大家都興高采烈地拍手說：「對極了！」
    小燕子嚷著要一起前往，豈料才站起來，又感到天旋地轉，永琪不準她去，紫薇便道：「你們去看好了，我留下陪她吧！」
    小燕子牽著紫薇的手道：「正好！你們走了，好讓我跟紫薇談談心事！」
    眾人走後，紫薇扶她進房，臥床休息。
    小燕子忽然握著她的手道：「紫薇，我好怕啊！怕得要命！聽說生孩子會好痛，好辛苦！」樣子非常擔心。
    紫薇安慰她道：「不用怕，你身體一向那麼健康，宮中又有太醫照料，將來一定會生一個又白又胖的男孩，母子平安！」歎口氣，又道：「孩子是上天賜予的福氣，你就有這份福氣，別人求也求不來。」
    小燕子又道：「紫薇，對不起，我趕在你前頭，懷了孩子！」
    紫薇笑著說：「傻瓜，別胡思亂想了，那是幾生修來的德行，你想分給別人也不成！」
    小燕子噘嘴道：「還說是福氣，這孩子還未出生，就累得我又是昏倒、又是嘔吐，連胃口也沒有了！我現在才曉得原來懷孩子是這麼辛苦的，將來肚子再大一點，怕走路也走不動啦，不曉得我娘懷著我時，是不是一樣辛苦！」然後又掩著嘴巴傻笑道：「不過，也有一個好處…」
    紫薇奇道：「什麼好處？」
    小燕子樂道：「皇阿瑪說：我懷了孩子，那麼辛苦，以後不用上書房了！」
    紫薇真服了她：「你那麼懶惰，小心孩子像你！」
    小燕子搔著頭皮：「那怎麼辦？」
    紫薇隨手拿了一本書塞給她：「你天天念書給他聽，他出生後，自然會勤奮好學！」
    小燕子一看，又是紀師傅給她的《荀子》，那有這份恒心！永琪回來，一想，反正是念給孩子聽的，也不一定要自己念，這件苦差事就交給了永琪代辦。
    （兩夫婦實行了胎教，怪不得後來有人以《荀子》、《淮南鴻烈解》來考他們的兒子，他可以背誦嫻熟，出口如瓶瀉水！）
    紫薇和爾康探望小燕子後，回到府中，時間尚早，爾康到了帳房，幫福倫辦點事兒，紫薇則滿懷心事，獨自到了庭院散步。
    園中有兩名仆婦正在喂魚澆花，她們隻顧閑聊，並未發現紫薇從後麵經過，上了亭子。
    一人道：「聽說那個還珠格格有喜，皇上、太後高興得不得了，大少爺和格格下午就去了祝賀他們。」
    另一人答道：「那個一天到晚跳跳蹦蹦、淘氣得不得了的女孩兒，也會當起母親來？真是天下奇聞啊！我還以為她不會再長大的了。咦！我們的明珠格格不是跟她同一天出嫁的嗎？人家還珠格格有喜了，怎麼明珠格格還未有？」
    「我們家的明珠格格是貨真價實的金枝玉葉，矜貴得很，她要是不肯合作，大少爺也勉強不來，別的公主還要住公主房哩！她不吵著住公主房，已是恩賜。」
    「我看她瘦瘦弱弱的，說不定是有什麼毛病，這輩子也不用指望有子媳了…」
    紫薇不願再細聽下去，兩眼含著淚水，趕快跑回房中。這一晚，連晚飯也嚥不下，爾康早已察覺她神色有異。
    當二人在閨房獨處時，就特別溫柔體貼。在她耳邊道：「有心事嗎？」
    紫薇靠在他的懷中說：「爾康，我們成親，已經兩年有餘，現在，連小燕子也懷了孩子…」
    爾康不悅地道：「你又來了，小燕子懷了孩子，與我們有什麼相幹？」
    紫薇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輕輕說：「我們兩對，在同一天成親，現在小燕子夢熊有兆，我郤什麼都沒有，就算阿瑪和額娘不怪我，別人也會說閑話！」
    爾康歎口氣：「你管別人幹麼？那些會說三道四的人，難道會是什麼大人物？都是些閑著無聊的小人。天下人那麼多，我們待人接物，豈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做人但求無愧於心，那就行了！」
    紫薇白了他一眼說：「人家跟你說家常事，你郤談什麼人生道理！」
    爾康擁著她道：「我們還年輕，現在沒有，將來可能就有，人總要抱有希望！」
    紫薇又想說什麼：「可是…」
    爾康打斷她道：「我知道你緊張孩子的事，認為沒有子嗣，就是不孝，但阿瑪又不是隻得我一個兒子，他還有爾泰。爾泰已經有了傑仁，這也就夠了！隻要我們尊敬孝順阿瑪和額娘，待奉他們貽養天年，亦算盡了作子女的本分！那些不合時宜的陳腐思想，我們不要理它！」
    紫薇還是未能展顏：「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孩子，就算不是親生的，我也一樣會非常疼他寵他，爾康，我知道你有你做人的原則，不想納妾，但為了我，可否…」
    爾康明白紫薇是為了自己才會這樣說，心裏非常感動，答道：「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孩子，這樣吧…」
    紫薇問道：「你同意納妾了？」
    第四十八回：如魚得水喜弄璋
    紫薇向爾康表示自己好喜歡孩子，就是不是自己親生的，也一樣會寵他，目的自然是希望爾康納妾。
    爾康早已明白。
    紫薇問道：「你同意納妾了？」
    爾康微笑地道：「不是，我是說，你既然喜歡孩子，甚至不介意是否自己親生的，那我們何不收養人家遺棄的孩童？天下沒有父母的孤兒有那麼多，他們孤苦伶仃，乏人照顧，吃不飽、穿不暖，遭人欺負、淩辱，被人買來賣去，利用他們作賺錢工具，作搖錢樹，多可憐！我們做他們的阿瑪、額娘，給他們庇護、愛心、關懷，教養他們成才，作有用的人，不是比隻撫養自己的兒女更有意思嗎？反正，『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
    紫薇被爾康一說，臉上豁然開朗，非常感動：「爾康，你有這樣的胸襟，實在令我這個小女子又是慚愧，又是欽佩！」
    爾康多不好意思，道：「我也沒有什麼值得佩服的！我所提議的，你和小燕子在大雜院生活時，也做到了！」
    紫薇笑說：「我和小燕子哪有那麼老？」
    爾康奇道：「我哪有說你們老？」
    紫薇說：「我和小燕子那時才十八、九歲，哪有資格作寶丫頭、小豆子、小虎子的娘？極其量算是姐姐吧了！」
    二人笑作一團，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了。
    主意已定，在柳青、金鎖、柳紅和寶丫頭的幫助下，他們鮮魚胡同，覓得一個四合院，收留了一些無依無靠的孤兒，紫薇每日忙過不停，臉上又有了開朗的笑容、有了朝氣，以前在大雜院那無憂無慮的日子，彷佛又回來了。
    寒來暑往，轉瞬已到了乾隆二十九年。
    這一年的春天，喜事接踵而來，首先是柳青和金鎖添了一個又白又胖的兒子。孩子仍未慶祝滿月，蕭劍就遷入新居，乾隆選定了吉日替他和晴兒辦喜事。
    婚宴當晚，小燕子比晴兒更高興，替晴兒裝扮的時候，竟挺著大肚子爬上凳子，要給她找項鏈，嚇得眾宮女打翻了糖果盤，令妃忙吩咐紫薇帶她出去，隻讓她在慈寧宮應酬賓客。小燕子自從懷了孩子後，便饞嘴得很，吃了許多糖果、零食、點心，結果拉肚子，被柳紅罵她「活該！」。晚上，眾人送晴兒至午門。若非永琪不準她出宮，她還要跟儀仗隊一起到蕭劍的府邸鬧新房去。
    蕭劍和晴兒被眾人送進新房，喝過合歡酒，擾攘一番，大家才喜氣洋洋地離開。
    當房內隻得蕭劍和晴兒時，他倆忽然變得忸怩起來。
    二人互相對望一眼，晴兒低垂著頭，兩片紅暈飛上雙頰，沉默了好一會，還是蕭劍拉著她的手，先開口：「想不到，我真的娶到了你，我覺得自己還好像在做夢一樣！」
    晴兒微微一哂，道：「說不定你真的在做夢，做夢的人都不知自己在做夢！莊子就不知道他夢見自己是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自己是莊子！」
    蕭劍打趣她道：「那麼，夢見自己是晴兒的會是誰？夢見自己是蕭劍的又會是誰？都是蝴蝶嗎？」
    晴兒眼睛一轉，柔聲道：「不是蝴蝶，是鳥！」
    蕭劍問道：「是鳥？是什麼鳥？」
    二人心有靈犀，異口同聲道：「是比翼鳥！」
    蕭劍答曰：「好！在天願作比翼鳥，那麼我們無論是夢裏夢外，都是一對兒！」
    晴兒歸寧後不久，某天清晨，永琪又是苦口婆心地囑咐小燕子：「你腹大便便，就不要四處走動，我把小順子留下，要取什麼、要拿什麼，盡管叫他去拿好了，千萬別再自己爬上凳子…」話未說完，小燕子發現永琪的火摺已經不管用，又奔向大廳為他張羅。
    永琪嚇了一跳，腰帶也不要了，趕快衝過去拉著她道：「你安分一點好不好？快坐下來休息一下！」
    小燕子氣定神間，不以為然：「你好煩氣！你不是說，今天要跟皇阿瑪上朝嗎？你不快點，要遲到啦！待會兒所有大臣看著你這個王子，一邊穿衣服，一邊飛奔到大殿，還要喘氣，你害臊不害臊？」說著，扮了一個喘氣的樣子。
    永琪咕嚕著道：「那麼短的路程難不到我！」看看天色，當真時候不早了，隻是仍放心不下，又再三叮嚀：「我下午要還到兵營巡視，小順子曉得我在那裏，有什麼事就叫他來找我！」
    小燕子故意長長地呼一口氣：「你一天到晚，嘮嘮叨叨的，煩也不煩？你看，你的兒子也在踢我，在抗議了！」
    永琪正想摸一下，突然，小燕子睜大了眼睛，叫道：「糟了！我的肚子好痛！」
    永琪扶她坐下，道：「你懷著孩子，就不要亂吃東西嘛，老是那麼饞嘴，待會兒又要拉肚子了！」
    小燕子靠在椅背，拉長了臉，盯著他：「你還說我哩，都是你不好！」
    永琪莫名其妙：「怎麼又是我不好？」
    小燕子痛得捧著肚子，道：「當然是你不好，我為你生孩子，你還說我饞嘴、還咒我拉肚子…啊喲…」
    永琪這樣才醒悟過來，突然變得手足無措，方寸大亂，道：「你是不是要生孩子？這…這怎麼辦？老天…」
    小燕子痛得臉色發青，冒汗如雨：「你還在喊天，快叫接生婆來啊！」
    永琪一聽，慌忙衝出大廳，召來了所有太監宮女，請穩婆的穩婆、請太醫的太醫，還要稟告乾隆、太後、令妃，又要通知爾康和紫薇、蕭劍和晴兒。
    穩婆一到，才不管永琪是什麼阿哥、還是什麼王，總之一股腦兒把他趕出房外。
    永琪在外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令妃來到，永琪真是遇著救星，嚷著：「娘娘，怎辦，小燕子好辛苦啊！已經喊叫了老半天！好像很痛的樣子，但孩子還未出生！」永琪真恨不得自己可以代小燕子痛。
    令妃安慰他：「哪有那麼快？放心吧，小燕子身體一向健壯，一定會順產的！那些穩婆和保姆都很有經驗，太醫又在這裏照料著，不用緊張！」
    永琪坐立不安，在房中踱來踱去，這…怎可能不緊張？他的心七上八下，腦中幾億萬個念頭閃過，千奇百怪，好壞參半。
    連爾康和紫薇、蕭劍和晴兒也匆匆入宮，一同守候著，明月、彩霞、小卓子、小鄧子全過來幫忙。
    早朝過後，乾隆伴著太後到來。
    乾隆看見永琪那擔心的樣子，拍拍他的肩，鼓勵他道：「你快將為人父了，作孩子的父親可不是簡單的事，肩膀上的擔子又重了，處事要更加冷靜謹慎，你是一家的支柱啊！」
    永琪拱手答是，心中郤記掛著小燕子，半句也聽不進去。
    突然，一聲嬰兒啼哭從房中傳出，永琪興奮得手舞足蹈：「孩子出生了！」說著，就要衝進房去。
    爾康一把拉著他，道：「等等，別心急！保姆準備好了，自然會抱出來給你看。」
    穩婆首先出來，向各人行禮：「皇上大喜，添了個皇孫！恭喜五阿哥，添了個又白又胖的兒子，母子平安！…」又說了許多吉祥話。
    永琪已高興得說不出話來。
    乾隆欣喜若狂，道：「太好了！永琪有後了！」
    滿人極著重子嗣，立太子時，不光是考究王子本身的條件，就連他有沒有兒子，他的兒子是否長進，亦屬考慮之列，難怪乾隆會如此歡喜。
    當保姆把嬰兒交在永琪手上時，永琪的手也顫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麼軟綿綿、輕飄飄的一團，連眼耳口鼻也小得看不清楚，就是他和小燕子的兒子？將來真的會長大、叫自己「阿瑪」嗎？生命實在是太奇妙了！
    乾隆非常歡喜，逗著嬰孩，感慨良多，向永琪道：「這孩子，跟你剛出生時，簡直一模一樣，想不到，一眨眼，你已長得這麼大，還有了自己的孩子…
    眾人圍攏過來觀看，永琪抱著嬰兒，怔怔地看著，根本舍不得交給任何人，紫薇向他又求了多次，他才不情不願的給她抱去，太醫上來請脈驗看。
    永琪見孩子一切安好，就去看小燕子。小燕子累得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感覺有人在床前，才半睜開眼睛，微笑道：「你看過我們的兒子沒有？」
    永琪點點頭，眼睛竟濕潤了：「不單看過了，還抱過，好可愛啊！又白又胖又健壯！小燕子，你真了不起，好勇敢啊！是不是真的好痛，好辛苦？」
    小燕子立即向他訴苦：「痛呀！當然痛，怎會不痛？痛得不得了，痛得我哭了，不信的話，你代我試試…」
    小燕子衝口而出，永琪苦笑道：「這個…我怎麼代你？」
    小燕子嬌笑起來，觸動了患處，覺得痛才止住了，半晌，滿足地道：「不過，總算痛得有價值，因為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
    永琪聽著，非常感動。想起乾隆剛才的話，自己已為人父，以後不但要照顧妻子，還要教養兒子，身分不同，扛在肩頭上的責任就更重了。
    小燕子又問：「我們的兒子叫什麼名字？」
    永琪這才想起要為孩子命名。
    永瑢送給太後的「歲朝圖」，上有「永綿奕載奉慈娛」之句，太後非常喜愛，乾隆遂命所有兒子替男孩取名時，均以「綿」字為名。永琪為兒子起名綿億，載於皇室族譜《玉牒》之上。
    在宮中，小燕子每天弄兒為樂，有子萬事足。各人紛紛來向他們道喜，連柳紅、柳青和金鎖、桂枝，也被宣進宮中來看望小綿億，小燕子天天也有事情忙，算是過了一段比較安份的日子。
    綿億由一位叫李嬤嬤的保姆幫忙照料，手腳勤快，小燕子也不會太辛勞。但時間一長，她的心又野起來，這幾天，老是嚷著要出宮去探望柳青等人，而且連綿億也一並帶去。
    永琪拿她沒法，隻好順她的意。於是，請準了乾隆，相約爾康和紫薇，帶著小燕子和綿億出宮。
    小燕子未進會賓樓，聲音已傳遍屋中每個角落，柳青和金鎖沒見他們多時，趕快迎了出來，柳紅在樓上廂房中招呼客人，聽見聲音，非常歡喜，急急下來。
    會賓樓又充滿了眾人的歡笑聲。
    小燕子把未滿一歲的小綿億抱給柳青、金鎖和柳紅看，憤憤不平地道：「你們快來評評理，究竟綿億像我還是像永琪，啍！在宮中，所有人都欺負我，說綿億比較像永琪，不像我！爾康還問我：『小燕子，你確定綿億是你親生的嗎？』真是太氣人了。我生孩子這麼辛苦，這孩子怎會不像我？」原來，小燕子就是為了此事鬧著要出宮。
    柳青、金鎖和柳紅看看綿億，都爭著說真的比較像永琪，小燕子更加生氣了。
    金鎖便跟她道：「我的小源也長得像柳青，不大像我，有我陪你！」
    柳青笑道：「綿億是男孩，如果綿億像你，那豈不是像女孩！」
    柳紅安慰她道：「不要緊，將來你再生一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