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回 二道士千裏尋人 三劍客星夜探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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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阿古麗被迷藥迷昏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際忽然感覺一道水柱撲麵而來,頓時激靈靈的醒了大半,鼻子裏哼了一聲,身子動了動,但聽得“唰啦啦”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跑開了。阿古麗這才吃了一驚,本能的要拿寶劍,卻拿了個空,不由得悚然睜眼,一躍而起,但她中的迷藥尚未全解,渾身還軟綿無力,才一躍起,便覺得渾身酸痛異常,幾乎撲倒在地,身子一晃,撞在一棵大樹上才定住身形。卻見一隻傻麅子在林間閃了一閃,便不見了。她這才覺得渾身一身騷臭味撲鼻,中人欲嘔,更何況是正經的澆在她臉上呢?心裏惡心,佝著身子“哇哇”的幾乎把隔夜飯都吐了出來。
原來阿古麗昏死過去之後,被程花鶯鶯一腳踢下山坡,骨碌碌的滾出不知多遠,砰然撞在身後這株大樹上,這才停了,隻是迷藥厲害,不曾撞得醒她,倒在草叢裏依舊昏迷。便在這時,一隻麅子過來,舉凡走獸都喜歡在經過的地方撒尿作記認,這一泡尿便好歹正淋在她臉麵上了。等她哼哼唧唧的一動,麅子受了驚嚇,撒腿就跑。
阿古麗想了半晌,記起自己和程花鶯鶯下山的時節正遇到那淫賊襲擊,自己不慎中了迷煙,被迷暈了過去,又吃了一驚,大叫道:“夫人!夫人!”她叫的自然是程花鶯鶯了,可現如今已然入夜,黑幕低垂,繁星閃爍,但聞葉響蟲鳴,哪裏還有人聲?她急忙整理了一下衣服,發現身上除了滾下山的印記,並沒有被人費力過的痕跡,這才稍稍放心,至於自己的寶劍,想必是昏迷之際撒了手,被那淫賊撿了去的。她用衣袖揩了一把臉,那異味又差點讓她吐了出來,靠著大樹站了半天,心中想道:“這淫賊好厲害!也不知道程夫人是否走脫了。不如先下山看看,若是那些轎夫還在,我再去找一找,定要找著這個淫賊,救了夫人和木秀才的妻子。”這般想著,摸摸索索的下了山。
尋路到了山腳的路口,卻見一點火光在那裏閃爍,耳裏聽得馬匹輕輕的響鼻聲。阿古麗心道:“我正要找他,不想居然自己來了!正好拿住,問出那些女子被關押在何處,卻在理會。”當下就懷裏一模,本來是要摸出暗器來的,卻不想她一路滾下山,那暗器囊早失落了。阿古麗定了定神,從地上撿了幾顆石子扣在手心,躡手躡腳的湊將過去。
到了近前,借著火把亮光,阿古麗看得真切,卻是兩個道裝打扮的人,一個身穿黃色道袍,腰裏掛著一個葫蘆,粗眉大眼,方麵闊口,長著一部連鬢絡腮短須,一個身穿藍色道袍,吊著一塊碧玉八卦,手裏拿著一個蠅甩,身材瘦削,細眼長髯,兩個人都背著一口寶劍。那穿黃的正蹲在地上翻看,阿古麗順眼看去,原來那些轎夫都被殺了,那黃袍道士查看了一陣,道:“好狠的人!”
那穿藍的“嗯”了一聲道:“都是一招斃命。”
那黃袍道士沒有抬頭,道:“是朱砂掌。”
穿藍道士哼了一聲,道:“天底下練朱砂掌的可不是我崆峒派一家。你要非往我頭上栽贓,少不得咱們打打一架便是。”
黃袍道士這才轉過頭看了藍袍道士一眼,也沉聲道:“咱們是來找人的,可不是來打架的,要打回去再打。”
藍袍道士又哼了一聲,倏然轉過頭來,看著阿古麗的方向喝道:“什麼人,出來!”
阿古麗心中一凜,不知道行藏是否被他瞧破了,不敢妄動,卻聽那藍袍道士第三次冷哼了一聲,忽然躍起,岔開五指,如同蒼鷹搏兔一般對準了阿古麗淩空抓來。阿古麗急忙就地一個打滾,手中石子脫手打出,那藍袍道士嘿的一聲冷笑,手中的拂塵一揮,打落了石子,穩穩地落下地來,一雙寒星一般的眸子盯著阿古麗,卻不說話。阿古麗見被他看破,也翻身站起,盯著這藍袍道士。
就在兩人僵持之際,那黃袍道士忽然問道:“姑娘是誰?為何大半夜在這裏?”
阿古麗不敢答話,隻是凝神待敵。那穿藍的卻一聲冷哼,收了招立在一邊,卻也不敢怠慢。
黃袍道士看看阿古麗,又看看藍袍道士,終於打了一個哈哈道:“姑娘莫怕,我們不是惡人。貧道乃是昆侖派謝蒼溟,這一位道友乃是崆峒派的孫玄海。不知姑娘芳名?為何深夜在此?”
阿古麗心道:“今日偷襲我們的淫賊是一身黑袍蒙麵的,聽聲音也好像不是他們。但安知他們不是一路的?說不得這些轎夫便是他們殺得也未可知。”想到這裏,也不回答,隻是問道:“你們又為何在此?”
那黃袍道士愕然一下,知道阿古麗心有疑慮,便解釋道:“我們是來甘州城找人的。看姑娘相貌衣著,是遼國的回紇人麼?”
阿古麗道:“是又怎樣?與你們有何相幹?”
穿藍的道士負手而立,抬頭又是一哼。
黃袍道士謝蒼溟道:“貧道看姑娘仿佛會些武藝,隻是聽聞甘州城鬧淫賊,姑娘還是小心為上。”
阿古麗問道:“如此說來,你們也是找淫賊的了?”
謝蒼溟顯出些驚異的神色問道:“姑娘在找那個淫賊麼?”
阿古麗慍道:“那是自然。”
謝蒼溟思索了片刻,對孫玄海道:“反正咱們找人一時半會也沒著落,不如先除了這個淫賊,道兄以為如何?”
孫玄海道:“無所謂。”
謝蒼溟又看了看阿古麗這一身慘狀,忍住笑問道:“姑娘可是跟這個淫賊照過麵了?”
阿古麗臉上一紅,大聲道:“照過麵是照過麵了,可是並不曾被他玷汙了,你休要想歪了!”
謝蒼溟麵色一端,問道:“姑娘在何處遇到的?”
阿古麗道:“便是在這山上。原本我還有一個同伴的,隻因為我不小心被那淫賊用迷煙迷翻了,想來是我那同伴為了救我,自己失手被擒,聽說甘州城還有一個孝順女子也被那淫賊抓了去,我便是想要再去找找,好歹就出他兩個來!”
謝蒼溟聽她說了半天,總覺得沒有半點消息,不由得把眼看向孫玄海。孫玄海道:“便在這山上。”
謝蒼溟咋舌道:“姑娘,可還有其他線索沒有?這山那麼大,找一個人可不是大海裏撈針麼?”
阿古麗想了想,道:“那淫賊本是很好。”
謝蒼溟嘴角抽了一下,又聽得阿古麗接著道:“蒙著臉……會放迷煙……我那朋友是甘州城外程府的夫人,叫做花鶯鶯……還有……”
她話還沒說完,謝蒼溟和孫玄海同時眼睛一亮,問道:“你說誰?”
阿古麗怔了怔,道:“我說誰了?”
謝蒼溟道:“你說甘州城外程府,是不是便是西夏員外郎程銀川?”
阿古麗道:“這我可不知道。我又不認識他。”
謝蒼溟急忙問道:“你說那夫人名叫花鶯鶯?怎生模樣?”
阿古麗不曉得他們為何會對程花鶯鶯如此激動,雖則疑惑,心中卻想道:“許是他們聽說程夫人是因為救我被擒,要問個清楚,好救人哩!”心念及此,便把程花鶯鶯怎麼個長相,如何的氣度都說了。
那二人對視了一眼,謝蒼溟道:“姑娘再想想那淫賊可還有什麼特異之處?”
阿古麗又細想了一回,忽的靈光一閃,道:“那淫賊衣服上有一股香味……啊!我想起來了,那是天竺的檀香。我在廟裏聞到的。”
謝蒼溟愣了一下,就聽孫玄海道:“廟裏和尚。”
謝蒼溟嘿了一聲,道:“道兄說得有理。姑娘,那淫賊隻怕便是廟裏的和尚了。花……嗯……你那夥伴程夫人或許也在那裏。我們這便去看看,你是……”
阿古麗道:“我也一並去。”
謝蒼溟看向孫玄海,見他點了點頭,便也道:“如此甚好。多個人多個助力,就麻煩姑娘了。”
當下三人各展輕功上山,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便到了觀音寺外,此時已是三更天了,廟門緊閉,三個人一跺腳,躍進院牆,飛上屋頂,一路往禪房而去。看看到了僧房院落裏,三人舉目一瞧,卻是黑沉沉沒有半點燈火。三個人不由得都是一呆,心裏道:“難道是猜錯了不成?”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便就在此時,隻聽得腳下“吱呀”一聲輕響,走出一個迷迷瞪瞪的小和尚來,謝蒼溟對著孫玄海使個眼色,孫玄海會意,身形一動,已撲到那小和尚身後,隨手點了他的幾處穴道,抓起小和尚足尖一點,宛若一片樹葉一般飄到院落陰影裏去了。
阿古麗輕聲讚道:“好輕功!”
謝蒼溟當先飛下,跟著孫玄海去了,阿古麗心中猛然醒悟,也急忙跟上。到了僧房院落的牆角處,此處正有一個水井,想來便是眾僧侶們打水生活用的了。孫玄海八小和尚往井邊地上一丟,沉聲喝道:“他娘的!居然被下的尿了褲子?兀那小禿子,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敢胡亂開口惹的人來,便立刻殺了你,明白也未?”
小和尚到底年紀還小,雖說似他這般小小年紀便出家為僧的多半是因為家中遭逢了禍事,心智比之同齡輩高出些許,然而遇到被人裹挾的事情,也忍不住心裏害怕,奈何他被點了穴道,身不能動作,口不能言語,待要滿口答應亦是不能,隻得睜著一雙無邪的童眼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來,眼淚已在眶裏打轉,便要哭出來了。
孫玄海卻不理他,解開了他的啞穴問道:“說!你們捉來的女人都藏到哪裏去了?”
小和尚哽咽道:“我……我……我……”已是驚嚇過度,亂了方寸,便是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孫玄海怒道:“你什麼你?說!不說時,便把你丟進井裏去!”
小和尚經不得嚇,頓時哭道:“我……我不知道……”
孫玄海喝道:“胡說!你若再不說實話,本道爺便先拆了你的骨頭,再把你丟進水裏滃死。”
小和尚被嚇得臉色大變,隻是遇到這般惡人,不敢高聲,生怕真的被他殺了。僧道之流雖說修煉,要看破生死紅塵,然而人之本性皆是貪生惡死的,舍身飼鷹終究不過隻是傳說罷了。小和尚因為不敢嚎啕大哭,隻弄得眼淚直流,嘴角抽風一般“嗦嗦”聲響,道:“我……嗚……我……嗚嗚……真……真不知道啊!嗚嗚……”
謝蒼溟見孫玄海鐵青了臉色,雙手微微顫抖,怕他做出什麼來,急忙打圓場道:“道兄息怒,諒一小和尚能知道多少,你何須如此緊逼?卻不嚇著了他?”
孫玄海冷著臉看了這和尚半晌,哼了一聲,大袖一甩,退過了一邊。
謝蒼溟上前問道:“小師傅,我們不是打家劫舍的強盜壞人,隻是要想你問些事情,你知道便告訴我們罷!”
小和尚尖聲哭道:“我……我說了我不知道啊!我……我……本來是要小解的,偏生被……你們抓了過來……尿了一褲子……嗚嗚……”
謝蒼溟見他咬定了自己不知道,後麵尿褲子雲雲更是答非所問。謝蒼溟又不願意扮黑臉嚇小孩,不禁尷尬了半晌,忽然心念一動,問道:“小師傅,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要問你最近寺院裏可有什麼人來投宿麼?”
小和尚見這人和顏悅色,不似方才那位一般凶神惡煞,心裏害怕減了幾分,答道:“我們這裏一貫不留施主住宿的。主持說怕施主中有不尷尬的人,若是覬覦佛典,偷竊了去。雖說佛門廣大,與世無爭,然而終究是先輩心血,若是遺失了,落在俗人手中難免要玷汙經典,就算不是,也對不住先輩們。”
謝蒼溟心中一動,又問道:“小師傅在這寺廟裏做什麼事情?”
小和尚道:“除卻早晚功課,便是打掃院落。”
謝蒼溟指著阿古麗問道:“這位姑娘你可見過?”說著摸出火折子吹燃了去照阿古麗的臉麵。
那小和尚看了一陣,道:“這位姑娘今日才與程夫人同來的,還在僧舍外的放生池塘上說了一會話的。那時候我正在旁邊打掃。”
阿古麗忽然問道:“我們走了之後,程夫人可曾回來?”
小和尚想也不想便道:“程夫人不曾回來過啊!”
謝蒼溟扯了扯阿古麗衣袖,揮手示意收聲,接著問道:“你們主持可會武藝?”
小和尚答道:“我不知道。”
謝蒼溟又問道:“你們藏經閣在什麼地方?”
小和尚忽的警覺起來問道:“你們要作甚?偷經書麼?”
孫玄海怒喝道:“說!”
小和尚嚇得渾身一個機靈,道:“便在那邊,三層閣樓便是了。”
話音剛落,孫玄海忽然手起一掌,正中那小和尚頭頂百會穴,掌力外吐,那六七歲的小和尚便連哼都沒哼一聲,已然七孔流血,斃命當場了,謝蒼溟和阿古麗都吃了一驚,道:“何必殺了他?”
孫玄海一把揪起屍體,道:“留著作甚?”“咕咚”一聲,已將屍體丟進井裏去了,又問道:“蒼溟子,咱們該往哪裏去?”
謝蒼溟歎了口氣,道:“去藏經閣。”
孫玄海點了點頭,兩個剛要走,卻見阿古麗一個人逡巡,謝蒼溟便問道:“姑娘,走罷!”
阿古麗斜眼看了孫玄海一眼,道:“你們去罷。我要救人,卻不是做賊做強盜的。”
孫玄海哼了一聲,負手而立,不再看她。謝蒼溟道:“姑娘若要救人時,便該去藏經閣看看的。”
阿古麗想了一想,自顧自的在井邊念了一段《往生咒》,這才跟了兩個走。謝蒼溟奇道:“姑娘能念佛經?”
阿古麗點頭“嗯”了一聲,卻不說話。
孫玄海問道:“你何以斷定要找人便要去藏經閣?藏經閣本是重地,等閑不能進入也卻有此等道理,便是你昆侖派的淩虛閣,我崆峒派的摘星樓也是一樣的。”
謝蒼溟道:“正因為藏經閣等閑不能進入,故而能夠藏汙納垢。”
孫玄海冷冷道:“如此說來你昆侖派也是這樣了?”
謝蒼溟呸了一聲道:“胡說八道!”便不再言語,三人展開輕功,直奔藏經閣而去。那藏經閣三層危樓,在這一片院宇之中分外顯眼,不至於走錯了方位。不多久到了近前,阿古麗便要踏上階梯從正門進入,謝蒼溟急忙拉住道:“姑娘且住。”
阿古麗掙脫了,問道:“怎麼?”
孫玄海冷笑道:“咱們今晚做賊,哪有從正門走的道理?”
阿古麗眉頭微皺,道:“你們做賊便自己去,莫要拉上我。”
謝蒼溟小聲打了個哈哈,道:“姑娘莫要生氣,事情既然已經做下了,人死不能複生,多想無益。這裏雖說看著並無不妥,然而總是小心點為上,若是那淫賊果真潛伏在內,敵暗我明,卻不是平白的羊入虎口?照貧道的意思,不如先上屋看看,姑娘既然會暗器,眼力自然是不弱的,那淫賊也未必想道我們會從這裏上去,遇到了,正打他個措手不及,卻不是好?”
阿古麗雖然對於兵法不甚了了,然而終究也是跟著公孫琦在大漠裏闖蕩了數年的,耳濡目染,總有些明白,當下微一思忖,很覺得在理。這正是:
千頭萬緒紛亂雜,天地道法卻相通。
不知阿古麗三人夜探藏經閣能否順利?又是否能夠救出程花鶯鶯和木劉婉娟?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