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受詰問楊斌震怒 顯英雄公孫擒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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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楊斌、公孫琦二人正在運內力烘烤濕衣時,水裏一聲響亮,有下長江尋覓寶劍的人探出頭來道:“找著了。”當下輕舟快艇趕上大船,來到船頭。
楊文武、公孫琦二人都收了功站起來,那小姐道:“可是這兩把劍麼?”
楊斌那把劍因為之前和那船家拚鬥,已然出了鞘,現下裏劍是尋了回來,可是劍鞘卻失落了。那小姐看這一把寶劍,長約三尺七寸,寒光閃閃,殺氣逼人,隱約間還有一道青光遊走不定,更為奇特的是這劍身散發寒氣,便是在這盛夏時節依舊砭人肌膚。她也是個識貨的,忍不住讚道:“好劍!”
楊斌笑了笑,反手將劍背在背後,對著小姐微一躬身,道:“多謝小姐。”公孫琦也謝過了。
那小姐笑著回禮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兩位英雄若不嫌棄,不如先去船艙內歇息,小女子這便命人轉了舵往夏口去。”
公孫琦問道:“未知小姐遇往何處去?呀!是我失禮了,我們原本是從嶽州來,要去臨安府的,隻是……”
他話還沒說完,楊斌已接口道:“隻是遇到賊寇攔路,正和官軍交戰,水路不通,這才雇了一艘小船,先去夏口,夏口乃是大地界,有好船雇用。”
小姐大笑道:“原來是一路人,我們也是要去臨安的。江上風大,兩位渾身濕透,莫要著了風寒。”
這時候小姐身邊一個武師名喚李才的道:“小姐三思,自古男女授受不親,這兩個來路不明,我看這個船夫是被毒針射死的,需要防備才好。況且自洞庭湖楊幺,死後嶽州地麵上哪裏還有什麼賊寇?顯然是這兩個撒謊。”
楊斌皺了皺眉頭,道:“誰耐煩與你玩笑?”
公孫琦在一旁瞧見楊斌臉現不虞之色,怕是要惹出什麼事情來,急忙道:“這人確實是我們殺的。然而此人居心叵測,死有餘辜。至於我們的來路,在下複姓公孫,名琦,字明江,打天山來,天山苦渡禪師正是家師,這位兄弟叫做楊斌,就是嶽州人,乃是南海派東方先生的高足。你們若不信,此人中的是南海派獨門暗器白雲針,查驗無妨。”
眾人愣了一下,道:“便是那劍神苦渡禪師和劍魔東方逸雲麼?”
楊斌哼了一聲,卻不說話,那神情很是不屑的樣子。
公孫琦道:“正是呢!家師賜予我的佩劍便是他昔年遊走江湖時候的,名曰‘玄霜’,楊兄弟這口劍叫做‘青雪’,那是宣和年間汝州名匠顧天風所鑄的。我看閣下也是江湖上的名家,就算未曾親見,亦必有所耳聞。”
李才默然半晌,方道:“你們說遇到賊寇,這謊扯得未免太大了些吧?還妄稱是苦渡大師的弟子,難道天下除了這許多沽名釣譽之人?”
楊斌懶得跟他廢話,扯了公孫琦扭頭便走,道:“信也好,不信也罷。沒來由聽你聒噪!”
公孫琦嚇了一跳,囁嚅道:“這四周茫茫都是江水,卻往哪裏去?”
楊斌道:“鳧水過江去。”
公孫琦叫道:“你他娘的瘋啦?方才咱們就差點兒淹死,現在又去?你當我的命不值錢啊?”
楊斌哼了一聲,轉了頭逼視著李才道:“洞庭湖君山上來了不少江湖豪客,驚動了公門,現如今連六扇門的人都來了。我和這廝因為師門關係在城陵磯大打出手,正遇著六扇門的人來捉,這才上了賊船。這廝本領不差,隻是不會水,我又因為連番惡鬥,有些疲累,被江水一激,這才轉了筋。話已說明,你們愛信不信。姓公孫的,你便跟他們蘑菇罷!”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通,末了扭頭就走。
那小姐急忙止住道:“兄台留步。”
楊斌斜眼道:“怎麼?”他以為便要動手,忍不住把手中的寶劍緊了一緊,凝神待敵。他也知道這船上人多,更有一些弓手在側,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如今激起他的脾氣,少不得要一場惡鬥才甘心的。
那小姐看得明白,福了一福,道:“兄台休要生氣,是我這家人失禮了,還請恕罪。隻是楊兄才溺水,現在又下水去,恐有不妥,我觀楊兄不是那等奸詐的人,不如就留在船上,反正我們都是去臨安城的,一路上也有個照應,未知可否?”
楊斌瞟了一眼李才和那侍女,冷笑道:“姑娘好意,楊某心領了。隻是隻怕這船雖大,卻未必能容納的下在下這賤體。”
小姐也是一個乖覺的人,一聽這話,知道楊斌所指,方才她要救人和贈送寶劍,這丫鬟便有些猶豫,那李才更是頗有微詞,楊斌也不是個蠢笨的人,早就瞧得真著。那小姐臉色微微一變,道:“公子執意要走,小女子原也不便強留,然而俗語有雲‘救人就徹底,送佛送到西’,小女子既然將兩位公子救起,便無看公子白白送了性命的道理。不如先在此休息,攢點氣力,到時候要走要留,悉聽尊便。”
楊斌道:“隻怕到時候有人囉嗦。”
小姐笑道:“這裏我做主,誰敢多口?”
楊斌這才罷了。
公孫琦施了一禮,問道:“不敢動問小姐芳名?”
小姐怔了一下,回禮道:“小女子名喚金瓶兒。”
公孫琦道:“如此,就打擾了。兄弟,咱們進艙裏去吧!”
楊斌道:“要去你去,我就在這裏。”說著話,一把提起那船夫的屍體,“咕咚”一聲摜下江裏,便坐在甲板上,旁若無人的曬起太陽來,口裏卻道:“還望小姐不要忘了方才的話。”
金瓶兒聽楊斌說話句句帶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檀口翕張,終究沒有說什麼,隻是對著公孫琦道:“請。”當先領路,帶進船裏去了。
那丫鬟哼了一聲,道:“這人什麼態度?”
金瓶兒叱道:“婉兒不得無禮!”
幾個人進去了,隻留下楊斌靠著艙壁,拿著青雪寶劍觀看,那雪亮的劍身映照著他略顯蒼白的臉麵,猶自怒氣未息。
過不多久,那侍女婉兒複又出來了,幾步走到楊斌身邊,將一個劍鞘丟在地上,冷冷的道:“我家小姐好心,看你這把破劍劍鞘丟了,另尋了一個給你。”
楊斌早就對這丫鬟火的冷言冷語冒三丈了,隻是畢竟是這一船的人救了他們,不好發火,隻得裝作不見,從衣服上割下一塊疊了,悠悠然擦拭寶劍,對那烏木劍鞘卻是看也不看一眼。
婉兒一看楊斌這裝聾作啞的姿態,氣得臉都綠了,怒道:“呸!什麼玩意兒?給臉不要!”跺了跺腳,徑自回船艙裏去了。
那小姐金瓶兒正在自己的房間裏坐著看書,便見到婉兒嘟著小嘴氣憤憤的走將進來,不由的一愕道:“你怎麼了?這嘴巴都能掛個油葫蘆了。”
婉兒是這小姐自幼的侍女,兩個人十分要好,平素在人前多少還有些主仆的樣子,現在就隻二人,便不再裝腔作勢,氣憤道:“小姐!那廝好生無禮!明明是咱們救了他,又幫他把劍打撈上來,方才你見他的劍沒有劍鞘,送個上等的陰沉烏木劍鞘與他,他卻連個謝字都沒有,看也不看一眼。”
金瓶兒知道自己這個丫鬟的脾氣,啞然失笑道:“你這丫頭,什麼時候能夠改改性子?我看那楊公子英氣勃發,不像是個不識大體的人,必定是你這個死丫頭瞧不起人,把他惹了。”
婉兒撇了撇嘴,道:“小姐莫不是看上他了?”
金瓶兒臉色一紅,跳將起來道:“死丫頭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婉兒吐了吐舌頭,作個鬼臉,氣已消了一半,連忙找地方要躲,金瓶兒歎了口氣,道:“你這死丫頭,說不得還得我走一著。”
婉兒見小姐要去勸慰楊斌,急忙道:“小姐,那廝不是個好惹的,又有毒針,若是暗害小姐,卻怎麼處?還是莫要管他罷!等他歇息夠了,不定自己走了。”
金瓶兒道:“胡說八道!楊公子不是那樣的人!”說完獨自除了艙門,往甲板上來。
到了船麵,隻見楊斌仍舊是靠著艙壁坐著,一把青雪寶劍擦得鋥光瓦亮,寒光閃閃,那把烏木劍鞘靜靜地躺著。這小姐出來,楊斌卻連頭也不抬一下。
金瓶兒行禮道:“公子請莫生氣,下人不懂事,還請公子恕罪。”
楊斌鼻子裏吭哧了一聲,原本想要在嗆上幾句,但轉念一想這小姐頗有禮貌,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便站了起來,抱拳施禮道:“小姐言重了。我們受難之際,多蒙小姐搭救,又怎麼敢?”
他這話雖然說的恭恭敬敬,但那小姐何等樣人,豈能聽不出他話裏的怨氣?隻是不好辯駁,當下撿起了那烏木劍鞘,雙手奉上道:“公子寶劍,可惜下人們水性不精,失落了劍鞘,這劍沒了劍鞘,終究攜帶不便,小女子眼拙,隻選得這個,請公子將就一下。”
楊斌歎了口氣,道:“若小姐的家人也能如小姐這般,那有多好?如此多謝了。”便接過了,歸劍入鞘,又是一揖。
金瓶兒苦笑起來,道:“屢教不改,我也很是頭疼呢!船外風大,還請公子進倉內歇息。”
楊斌仔細想了想,想到李才、婉兒的嘴臉,本要不去,但這小姐幾次三番的相請,不去又恐駁了她臉麵,良久才道:“如此,多謝了。”
這船頗大,艙房也多,小姐當先領路,將楊斌帶到一個艙房錢,笑道:“公孫公子便在裏麵。”輕叩了三下,推開了房門。楊斌進去歇息。
待到日影西斜,這船便在九江地麵上停泊了,金瓶兒另著了一人來請二人用晚飯,她那貼身侍女婉兒和武師李才都不在這裏。看這金瓶兒也是個大家閨秀,但這一頓飯卻也不過是一碗魚湯,一大碗燒肉,幾樣菜蔬,一壺濁酒和糙米飯。
下人倒了酒,金瓶兒敬了一杯。公孫琦喝了,卻見楊斌隻是埋頭吃飯,不由的埋怨道:“兄弟,你好不曉事!主人家敬酒呢!”
楊斌道:“我不喝酒。”
公孫琦道:“好歹也是主人家親自把盞,不堪僧麵也要看佛麵的。”
楊斌並不回答,依舊吃飯。
公孫琦正要再說話,金瓶兒已經笑著說道:“不妨事的,楊公子既然不飲酒,多吃些飯菜也好。”
楊斌道:“多謝小姐理解。”自顧自又吃了一碗。
飯畢,有人上來撤了殘羹,金瓶兒又與二人說了些江湖上的閑話,各自回房歇息。
約摸到了二更時分,人都睡下了,公孫琦、楊斌二人各自在床上做功課,既畢,正要歇下,忽聽得船麵上一聲輕響,仿佛一隻貓咭跳了上來。他二人一身本事,知道是有本領的夜行人到了。公孫琦立刻下床,捉劍便去看個究竟。楊斌也不動,由他去了。
公孫琦出了房門,高抬腿,低探腳,躡足潛蹤來到艙門口,就陰影裏藏身,便聽到外麵兩個人悄聲談話,隻聽其中一個粗嘎的聲音低沉道:“寨主也真是,前次才捉了一個回紇小妞,我看那妞兒長得不差,怎地今日又來?”
另一個道:“你懂得什麼?寨主練的是采陰補陽的高明功夫,這女人,自然是越多越好了。”
公孫琦聽到“回紇”這兩個字的時候心裏咯噔一下,吃了一驚,待聽到“采陰補陽”的時候這一驚更甚。
之前說話的道:“也對,寨主用完了我們還能享受一番。隻是平日裏捉了小妞給寨主,都要隔了個把來月才動手,這次怎麼昨天才用迷藥捉住,今天又來?”
這個道:“我怎麼知道?你有膽自己去問寨主?”
那人笑道:“休要玩笑,我去問時,若是不好,被寨主打死了,卻不是賠本的買賣?我看這船上那個小姐長得十分不錯,我們拿了去,寨主定然歡喜得緊。”
公孫琦既然知道這裏兩個人是來擄掠小姐金瓶兒的,有掛念他們口中說的那個回紇女子,怕是自己相熟的人,急忙一墊腳,如同離弦之箭射出艙門。
這兩個人正放倒了守夜的往這裏來,猛地一道白影躥出,都嚇了一跳,還沒扯出兵刃就覺得肩上一痛,徹入心扉,忍不住“啊呀”叫出聲來。原來公孫琦出艙的時候為留活口詢問,並不拔劍,隻是手心裏扣住天山神芒,徑打二人肩膀。這天山神芒重逾精金,尖銳異常,呼嘯而出,還沒等兩個反應過來,琵琶骨便都打穿了。
那個嘎著嗓子的師弟撲地就倒,殺豬一般慘叫起來,在寂寥的深夜裏把一船的人都驚醒了,盡皆跑過來看個究竟。那做師兄的到底多練了幾年的功夫,琵琶骨雖然受了重創,腳下功夫並不曾廢了,眼見不能得手,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船邊,飛身便要下船,哪知人還在半空,忽然一聲慘叫,緊跟著“咕咚”一聲落水,再無動靜了。
這時候船艙內的人除了楊斌外都出來了,月輝之下隻見公孫琦站在甲板上,另有一個人滾倒在地,不住的哀嚎,都是大奇,詢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公孫琦便將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眾人聽得怒發上衝冠,道:“哪裏來的狗賊?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家小姐頭上來了!好大的狗膽!”就有那性急的武師要上前結果了那廝。
那小姐金瓶兒更是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是大家閨秀,雖然不通男女之事,但對這類的事情也有所耳聞,今番自己撞見,真是又羞又怒。
公孫琦止住了眾人,大步上前,一腳踩定了,問道:“你方才說你們寨主昨日抓了一個回鶻姑娘,是也不是?”
那人早駭破了膽,隻是點頭,卻作聲不得。
公孫琦臉上變色,急道:“那女子怎生模樣?”
那人知道自己性命如今都拽在這白衣少年人的手上,不敢隱瞞,道:“那女子長得……長得十分貌美……細長彎眉,大……大眼睛,高鼻梁……”
公孫琦久在大漠,知道回紇女子大多都長得這般模樣,隻是漢人少見多怪罷了,但於他而言卻委實如同沒說,念頭一轉,便又問道:“那女子可是帶兵器的?”
這人一個勁的點頭道:“是是是,那姑娘帶著一把寶劍,公子如何知道?”
公孫琦臉色大變,怒喝道:“人呢!”
那人道:“不……不……不知道。他被我們寨主用藥迷倒,後……後來就……”
公孫琦臉色鐵青,就連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不等他說完已是一把提起這人,叫道:“你家寨主在哪裏?帶我過去!若敢說半個不字,今番你就要死在這裏!”
那人為求活命,一疊聲答應下來,公孫琦轉過頭對著眾人一禮,道:“救命之恩,原本該以死相報。但這人口中說的那個回紇姑娘不定是我一個相識的,我欲要他引路去救,不能就此交予諸位,還請見諒。”
正是:
恩義雖然比山重,情誼亦是如海深。
不知眾人可肯讓公孫琦帶了人去否?這一去又是如何?欲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