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回 驚聞父母罹慘禍 怒投江湖掀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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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一眾水匪因為官軍勢大,搶了財物遁走。楊斌放眼所見,這五七十人折損了十餘個,剩下的多半帶傷,不由得乜呆呆發怔,真有那“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感。
吳驥才被手下人裹了耳上傷,才來問道:“公子果是少主人麼?”
楊斌笑道:“吳叔叔,十五年不見了,侄兒果是楊斌。你不見這塊玉鳳凰?此物乃是家父貼身之物,是侄兒因為要去南海學藝,這才贈與侄兒的。”說這話,把那塊和闐羊脂白玉鳳凰取下,示以吳驥才。
吳驥才這才大吃一驚,就船中翻身拜倒,道:“果真是少主人到了!哎呀呀!我竟老眼昏花,錯將少主人當做是官軍一路,要來拿我的!還請少主人恕罪則個。”
楊斌急忙扶起,笑道:“吳叔叔休要這般說,侄兒一去十有五載,隻怕便是我爹也未必能認出我來呢!況且吳叔叔?”
吳驥才麵色微微一變,嘴唇翕張了一下,欲言又止,隻傳下號令,告知各船少主人回來了,教各人都行了禮,才道:“少主去嶺南道隨東方大俠學藝,想必已出師了罷?剛才你那一手功夫便是十分高明,如今少主回來,真是咱們弟兄的福氣啊!”
楊斌道:“哪裏哪裏,剛才跟我動手的那個軍官便有些本事。那狗官是什麼人哪?”
吳驥才道:“好教少主得知,那狗官乃是開過名將‘鐵鞭王’呼延讚之後,名叫呼延海,字德霖,說起來倒也是個英雄呢!家傳雙鞭之法,十分厲害,弓馬亦是十分嫻熟。後麵趕來的那人叫做徐繼祖,也不是個好惹的。”
楊斌聽了他這話,盡是些長他人誌氣的言語,不由得啞然失笑道:“叔叔,你這是什麼話?他們厲害,侄兒也不是泥捏的。難道我從師父那裏學來的一身本事隻能做擺設不成?”
吳驥才挺少主虛驕自大,頗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意思,暗地裏歎了一聲,卻不說話了。
楊斌問道:“這姓呼延的既然是呼延讚之後,那豈不是和昔年梁山泊好漢‘雙鞭’呼延灼是同宗?”
吳驥才道:“確然如此,隻是呼延灼投身梁山,這呼延海便恥於與之為伍,所以他雖是呼延灼的晚輩,卻隻說自己是呼延讚之後,並不承認這個同族的叔叔。唉!呼延家既是開國元勳,枝葉必定繁茂得緊。”
楊斌點了點頭,道:“叔叔,咱們向來是在洞庭湖裏作活計的,如今你們怎麼都到了這湘江裏來了?”
吳驥才臉上變顏變色,沉默良久,才道:“少主,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稍後屬下自會與少主言明。”
楊斌聽他說話不尷不尬,心裏疑惑,但想此地還是長沙地界,方才他們一通大鬧,隻怕多事,便點頭答允下來。
一行人十幾艘快船過了長沙,到了汨羅地界,這時天色已經泛起魚肚白來。吳驥才卻不順江北去洞庭,反而折向汨羅江上遊去。楊斌因為自小便被送去南海練武,十餘年方才回來,故而並不知道,隻是隨著眾人一同去了。
他們在汨羅江上又行了一二裏路,忽然聽得前麵喊殺震天,吳驥才臉色大變,叫道:“寨裏出事了!弟兄們快些!”
眾人不待他吩咐,都奮力向前劃去。
楊斌奇道:“叔叔何事?如此驚慌?”
吳驥才這時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哪裏還有心情回應?
過不多時,轉過一道水汊,便見到山腳下一座水寨門前,兩路人馬正捉對兒廝殺,火光中見得分明,一邊是甲胄鮮明,精氣整齊的官兵,另一邊卻身穿尋常衣服,不問可知,便是這寨子中的人了。
吳驥才取過弓來,放一支響箭,寨子裏的人本來看看抵擋不住,聽到這支響箭,知道是寨主回來了,都奮勇起了精神,死命抵擋,官兵雖眾,但被人攻擊於水麵灘頭,一時間倒也攻不進去。
那些宋軍見有援兵到了,先都有些吃驚,那領軍的將軍轉頭一看,卻隻有這麼幾十個人,其中一個白衣少年郎在這將明未曉的時節十分顯眼,不知是何人,再一細看,這寨中匪首吳驥才也在這些人中,立刻大喜,傳下將令,分兵剿殺。
吳驥才認得這員李統製,知道他也就三腳貓的身手,手下兵丁也十分憊懶,原本並不將他放在眼裏,奈何如今跟著自己的弟兄大多帶傷,而官兵勢大,數百人朝著自己而來,生怕傷了少主人,急忙傳令道:“保護少主!”
楊斌卻麵無懼色,隻是問道:“那是何人?本事如何?”
吳驥才道:“那是嶽陽城中的李統製,要說本事,十分的不濟,但如今狗官勢大,少主且要留神。”
楊斌冷哼了一聲道:“吳叔叔,貼上去。”
吳驥才驚道:“貼上去?少主要做甚?”
楊斌道:“吳叔叔,豈不聞‘射人先射馬,擒賊需擒王’?叔叔且寬心,看侄兒斬將刈旗的手段如何。”
吳驥才正在踟躕,楊斌卻看見官軍已然圍攏過來,眉頭一皺,一把抓起跳板,照船舷上一拍,打成碎塊,撿起數塊,搶上船頭,膝蓋一曲,腳尖一點,躥了出去,淩空把一塊木板一拋,打在三丈開外,宋軍箭如雨下,他卻虛空大步,正落在木板處,輕輕一點,人又躥起來,麵對箭雨,竟如無物。
那李統製見這白衣少年在空中躲避箭矢,矯夭騰挪,十分厲害,如同蜻蜓點水一般直撲過來,才吃了一驚,楊斌已到近前,“嗆啷啷”一聲,寒芒出鞘,李大人那鬥大的腦袋便咕嚕嚕滾到船上,一船的人見他如此神勇,收劍瞠目而視,都駭然失色,倒退數步,船上亂作一團。
楊文武大喇喇拿起李統製那死不瞑目的腦袋,使一個旱地拔蔥,飛上桅杆,開聲喝道:“你們的李大人已被我殺了,你們還不退走,是不要命了麼?”
他這一聲,氣沉丹田,雖在亂軍之中,眾人仍舊都聽得清清楚楚,宋軍盡皆悚然,有人回頭一看,果然是自家長官被人剁了腦袋,消息傳出,都大駭起來,一聲呐喊,四散奔走。吳驥才看得真切,一身呐喊,寨裏寨外一同掩殺,將官軍打得大敗虧輸,走得快的都逃了,但凡慢一些兒,不是被立時殺死,就是跌下水淹死了。
楊斌躍下桅杆,在船上眾人都嚇得呆了,渾身觳觫,卻聽他道:“把船攏過去。”
眾人心裏是千般的不願,萬種的為難,都知道對過是殺人不眨眼的凶匪惡盜,但現在形勢比人強,就楊文武露的這一手本事他們便是拍了馬也趕不上,“咕咚咕咚”跪了一船板,齊聲道:“我等願降,求大王開恩饒命!”
楊斌把眉頭一皺,冷冷的道:“我不殺你們,把船靠過去。”
眾人聽得把小命保住了,都歡喜不盡,這才把船靠近吳驥才。吳驥才大喜之下,教人奪了戰船,便要著人捉拿這些兵士,楊斌攔住道:“叔叔,侄兒已經答允了不為難他們的。”吳驥才這才住手。
眾人到了水寨下船,便有二人前來相見,吳驥才引薦道:“少主,這二位是屬下的助手,一個是‘水鬼’張四郎,一個是‘鐵掌開山’黃泉。二位賢弟,這是大聖天王之後少主人。”當下眾人各自見了。
那‘水鬼’張四郎笑道:“公子年紀雖然不大,卻有這般高明的手段,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竟然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真是了不得的人物。”
說著話,眾人簇擁著上山,過斷金亭,至聚義廳,吳驥才讓楊斌當中坐了,自己做了第二把交椅,這才問道:“這姓李的狗官,一向不是我們的對手,今番難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黃泉哼一聲道:“照我看,這狗東西是仗著人多,又是趁夜偷襲,這才敢來咱們汨羅江上放肆的吧?”
楊斌愣了一下,奇怪道:“汨羅江?叔叔,咱們不是回洞庭湖麼?怎麼到了汨羅江上來了?”
吳驥才歎了口氣,道:“少主,做叔叔的也不瞞你了。我們洞庭幫三年前就已經被攻破了。”
楊斌大吃一驚,“噌”的一下便從椅子上跳將起來,叫道:“什麼?洞庭湖被攻破了?我爹娘呢?”
吳驥才又歎息了一聲,低了頭道:“三年前,狗皇帝派少保嶽飛來攻,原本互有勝負,他一時倒也奈何我們不得,叵耐黃誠、楊欽二人忽然投降。嶽飛用楊欽之謀,決堰放水,浮草塞木,我們久在水上生活,優勢盡失,被打的打敗。楊大哥被牛皋所獲,解上臨安,大哥全家七十餘口就戮。”
楊斌一聽全家遭此大難,一口氣捯不上來,大叫一聲,雙睛一翻,直接暈死過去。三人急忙搶上扶住,七手八腳相救。楊斌良久方醒,“啊呀”一聲,哭道:“爹啊!娘啊!孩兒不孝!十五年方回來,已是天人永隔!這蒼天何其殘忍?竟不讓我楊斌見雙親最後一麵!”伏地哀嚎不已。
三人都勸道:“少主節哀。”
楊斌哭了一陣,咬牙叫道:“趙構小兒!嶽飛狗賊!我楊斌指天盟誓,若不報此仇,此生誓不為人!”
吳驥才見他悲憤不已,怕他傷了身子,道:“少主能有此心,楊大哥在天之靈必定十分欣慰。但嶽飛乃是山西大俠周侗的入室弟子,本事十分了得,那趙構又是當朝的天子,怎能夠隨意殺之?可恨黃誠、楊欽二人,楊大哥待他們不薄,誰知是這般見利忘義的小人,真真可恨得緊了!”
楊斌沉默了片刻,道:“叔叔所言極是,嶽鵬舉之名侄兒在南海也有所耳聞。哼!也罷,我先殺了黃誠、楊欽再說,這兩個現在何處?”
吳驥才道:“這二人現在已經入了軍了,就在嶽飛軍中。”
楊斌又哼了一聲道:“這卻很好,我正好連他們一道宰了,剜出心肝祭奠我爹娘。叔叔,煩勞你準備香案牌位,侄兒要先祭拜先父母。”
吳驥才道:“不消少主吩咐,請隨我來。”當下領了楊斌轉入廳後,先給楊文武換了一身麻衣孝服,過了幾重院落,來到一個小屋裏,當中兩個靈位,上書“大聖天王楊公幺之神位”“大聖天王後楊門許氏之神位”,旁邊更有靈牌無數,想來便是洞庭湖一戰中損失的弟兄,擺著三牲祭品,點著長明香燭。
楊斌見了父母牌位,忍不住伏地嚎啕痛哭起來,其間悲痛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就連吳驥才三人都忍不住心裏發悲。
就在眾人心裏淒苦的時候,一個嘍囉過來道:“大當家的,盤龍寨的孫當家的來了。”
這裏話音才落,就聽外麵打雷一般的叫道:“老吳,我聽說李山那廝帶了兵過來找你的麻煩,你他娘的沒事吧?老子來幫忙來了!”一邊說著話,就由打外麵進來一人,身長九尺,十分壯碩,方麵闊口,須如鋼刷,眼若銅鈴,腰佩鋼刀,足蹬皮靴,大步流星。
他一看眾人都在這靈堂裏,愣了一下,道:“老吳,給大哥上香呢?咦?這廝是誰?”
吳驥才道:“孫三霸,你他娘的瞎嚷嚷什麼?這是少主!少主回來了!”
孫三霸驚道:“這是少主?少主回來了?”
楊斌站起轉過身來,行了一個後輩禮,滿臉淚痕哽咽道:“孫叔叔,是侄兒回來了,侄兒回來晚了!”
孫三霸勃然變色,對著吳驥才就罵道:“老吳,你娘的喝多酒發昏了?李山轉眼即至,你倒好意思讓少主身陷險地?大哥如今就隻剩了這一枝獨苗,若有個好歹,你要咱們如何在九泉之下去見楊大哥?”一邊破口大罵,一麵掄起砂缽大的拳頭就要打。
張四郎、黃泉二人急忙攔住道:“孫寨主且慢動手,李山已死,官軍都敗走了。”
孫三霸奇道:“死了?我聽說這狗官帶了二千多人來剿你們,你們不過五百餘人,居然能夠將他們打退?還殺了李山?”
黃泉道:“我們哪有那本事?是少主施展手段,箭雨叢中淩空飛渡過去,簡直比飛鳥還靈活,臨陣一劍削下了李山的狗頭。”
孫三霸悚然動容道:“少主如今本事如此了得?那何愁楊大哥和兄弟們的血仇不能得報?”
楊斌流淚道:“恨侄兒資質駑鈍,不能早些回來,不然,不然……不然安得如此?”
吳驥才看了張黃二人一眼,歎道:“少主節哀,逝者已矣。大哥在天之靈想來也不願意見少主如此悲痛。如今當務之急,是想想如何報仇雪恥。我老吳是個粗人,不懂什麼轉腦筋的事情,我這一票兄弟,今後都隨少主差遣了!老孫,你怎麼說?”
孫三霸厲聲道:“你他娘的這是什麼話?還用說?咱們一樣,盤龍寨但聽少主差遣。”
楊斌思忖片刻問道:“二位叔叔,咱們洞庭幫還有多少人?”
孫吳兩個道:“總逃出來十來人,或占山,或據水,或流亡在外,流亡在外的不好說,但就這占山據水的每個人也都拉起了成百上千的人。”
楊斌點頭道:“侄兒打算往臨安走一遭,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二位叔叔了。”
二人吃了一驚,道:“少主要孤身犯險?這如何能夠?那嶽飛本事不小,又統領大軍,這……還請少主三思,如若不然,帶了我們兩個老的去,也好有個照應。”
楊斌把頭搖了搖,道:“二位叔叔若跟了去,誰去聯絡先父舊部?侄兒此去,能報得了這仇也就罷了,若報不了,侄兒也不是個不知好歹的人,絕不會平白的丟了性命。”
這兩個見少主人毅然決然,苦勸不得,隻得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少主自己小心,若有不便的時候,一封書來,別人不敢說,我們幾個是赴湯蹈火,刀山油鍋也決不會皺一下眉頭。”
楊斌再拜道:“如此,麻煩幾位叔叔了。事不宜遲,侄兒明日便走。幾位叔叔也小心應付。”
幾人隻得應了。
轉過第二天,楊斌教把那些官軍捆到父母靈位前,一個個全都宰了活祭,可憐那些人以為有條活路才投誠,誰想到到頭來免不了做了刀下鬼。楊斌拜別了父母牌位,這才提了寶劍,背了包袱下山取路往臨安來,有分教:
劍氣衝天,說不盡江湖舊事;恩怨情仇,分不清誰是誰非。
不知這楊斌下山,又會有怎樣故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