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渡城距純陽宮路途遙遠，我們從華山出發，取道長安，途經楓華穀，再至洛陽，最後才抵達洛道。此時距我們下山已有小半個月，因為長清一直從旁監督，我的修行不敢落下分毫，陰陽之力也愈發凝練。抵達洛道之時，天方破曉，紅蓮崗還隱在夜色中未曾睡醒，整座據點在昏黃日光裏愈發蕭索。
    雖說此時正適合一場好眠，紅蓮崗的守衛卻不敢鬆懈。他睜開眼，隻見路盡頭遙遙過來一個身影，峨冠博帶，長身玉立，牽一匹黑馬，那馬四蹄如雪，分外精壯。
    “來者何人？”
    “純陽宮靜虛門下。”
    “可是長清道長？”
    “正是在下。”長清從袖中取出長空令，遞給守衛。那守衛見了讓他在此稍作等候，自己急急忙忙跑進去通報。
    長清也不急，牽著馬立於門外，朝陽中的身影顯得分外溫情，全然不是往日冰冰涼涼的樣子。我在那一瞬間，異想天開甚至膽大包天，仗著沒有人能發現我，飄起來，偷偷從身後挽住了他的脖子，把臉靠在他的臉側。
    長清怔忡了片刻，但許是考慮出門在外，不便太過反常，他沒有拍開我，由著我摟，直到剛才急急跑進去的守衛又急急地跑出來。
    “怠慢道長，城主昨日外出至今未歸，但道長的住處已經吩咐打掃過了，且由小人為道長引路。”
    “勞駕。”
    轉入據點中，但見一竿大旗直衝天際，上有鐵畫銀鉤的三個大字“紅蓮崗”，僅這一竿旗就為此方天地多沾染了三分肅殺之氣。我們的住處在城主府的西廂房，守衛原想為我們把馬牽入馬廄，但被長清拒絕，說這匹白蹄烏隻習慣在主人身邊，於是這馬被係在廊下。
    長清並未與我為之前的事多做糾纏，徑自取了熱水，沐浴更衣。可憐我一縷殘魂也要守非禮勿視的規矩，鴛鴦戲水的大夢岌岌可危。
    “卿卿，我也要洗澡。”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卿卿，這是和尚說的。我在純陽宮修行這麼多年，算半個俗家弟子，我對呂祖可忠誠了。你這麼三心二意，很容易被五台山拐過去當禿驢，到時候拔頭發，燙頭皮，成鹵蛋，多可惜一張俊臉。卿卿，冷臉和尚銷路可沒有冷臉道士好，冷臉就沒香火錢，沒香火錢就要我去幫你化緣，到時候我隻能淒淒慘慘地跪在李掌門屋子前，大喊‘掌門啊，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家長清吧’……”
    屏風裏霎時扔出來一條麻布巾子，“話多！滾出去陪小黑。”
    我乖巧地出了門，順手把搭在屏風上的又一條麻布巾子也帶走了。
    廊下一人對一馬，屋內洗澡沒處擦。我用巾子擦馬背，長清求我也不給。哈哈哈，好詩好詩！